第二十章 惡戰

電話那頭的姜紅芍沉默了,程燃也沉默了。

因為和程燃的閑聊,姜紅芍只是突然想起了三姨的故事,興許抱著也讓程燃知道一點她家事的想法,告訴了他。

但是說完之後,好像一時間,又照應了很多現實存在的阻隔。

是的啊,生活從來都是這樣的龐然之物,看似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宰,但其實根本沒人可以逃脫,人生到頭來好像看似給予了每個人的付出同等價值的回報,都讓各自求得其所,但同時這個深淵也無聲無息的吞噬了那些本該完美的事物,譬如和一個人的二十八年光陰,譬如曾經矢志不移的信念,甚至當時那些篤定的,要策馬揚鞭一日看盡長安花的裘馬輕狂。

更別提,有的時候只是人生旅途上並肩走過一段路途的旅人。

姜紅芍輕聲道,“只是我三姨的故事啦,其實她現在說起來也不傷感,總之覺得是一件很難以想象的事情吧,回顧起來,沒有人生造化弄人的感慨,反倒是覺得太多曲折和意想不到。”

程燃道,“其實,我倒是覺得,順其自然就好。”

姜紅芍“嗯”了一聲,“我也覺得。”

“不用過多的考慮未來,就像是你先前說過的那樣,太看清楚現實,反倒讓人感覺痛苦,反倒是沒心沒肺,說不定也能過好這一生。”

“這話說得真是有學問呢。”

兩個人不知不覺,就已經煲了一個小時電話粥,整個過程就在於這種相互之間盲目吹捧的氛圍下友好結束。

只是最後程燃突如其來對姜紅芍說了句,“未來,期望能再見。那樣的再見,又是什麽樣子的呢?”

姜紅芍在那頭停頓了一下,隨後也微笑回應,“我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程燃知道姜紅芍是因為她三姨的故事,大概也有所觸動,以她要強的個性,能在一些情況下對程燃低眉順目,甚至刻意逢迎,實際上也是在小心翼翼的守著曾經在山海的那段回憶,兩個人共同的經歷。

無論是隔離墻後面的黑板報,還是在環海路上蹬自行車,手牽著手攙扶追蹤兇殘的悍匪,或者在枇杷樹的紅墻小院裏補習。都是她人生中一段難以割舍的時光。

只是這樣的時光會被距離,會被時間所隔離淡忘,總有一天,留下的是回憶起來就心情澄澈平靜的美好,平息的卻是曾經那胸腹深處磅礴的跳動。

不過程燃知道,他和姜紅芍同時所說的再見,卻不是同一個意思。

也許在此時的普羅大眾看來,從山海一中半途依靠轉學考試進入蓉城那所超級中學,就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創業者給自己訂了個先掙到一億的“小目標”,放在哪裏都可能貽笑大方。

現世不可超脫的規則,時光洪流中的險峻峭石,甚至於浩然生活中不可跨越之距離,都好像是程燃這重來一次生命的意義之所在。

再見,不是追逐你的軌跡。

而是要穿越風霜到你的前方去,在某個晨霧彌漫的清晨,平靜的揮揮手,說聲“哈啰”。

他從山海來……要跨越山與海。

……

和姜紅芍通完電話,擱下發燙的話筒,時間也已經指向了十點半。之間徐蘭已經從窗口多次路過,狐疑的看著對著電話那頭又說又笑的程燃了。

程燃伸了個懶腰,這次走回了桌上,把抽屜裏的書翻了出來,攤在了面前。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太多了,有的事活了兩世就該明白,既然確立了目標,那就該有向這個目標持續前進的內動力。

以前他的人生內動力,無外乎就是錢和名利。到頭來身死名利場,什麽都沒帶走,什麽也沒留下。

現在的內動力,似乎因為看在近處的父母,因為老姜,因為周圍每一個不容錯過的人和事,而發生了轉變。

當自己年邁老去之時,能得出一句不愧於心,不畏過往的結論,那就很好了。

徐蘭再度出現在窗前的時候,看到的是程燃已經坐在了桌上攤開一張試卷刷題的場面。她還有點轉不過彎來,這咋回事?聊開心了做做作業壓壓驚?

對於轉學考的數學題,程燃現在是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也就是說在規定時間內把轉學考試的題目做完,同時能保證八九十的正確率。和所有蓉城此類的頂級高中一樣,原則上來說沒有政策允許他們在中途招收轉學生,而類似這樣的轉學考試,光有錢,再加上成績好,也都是不太可能得到招收的。

以曾經打聽轉學過來的十中某個負責招生的主任的話來說,那就是“成績好的人多了去了,關鍵是能好到什麽程度。”

因此為了篩選出真正有資格讓十中頂著上層壓力也要招收的學生,定然是這方面最為妖孽的存在。譬如歷來轉學題目中,就不乏很多奧數題,理科上面的競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