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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松斷然否決:“不行,你別惦記著喬穆手裏那幾個錢,那可是姐姐姐夫留給他的遺產。媽就算要送養老院,怎麽也輪不上還在上學的外孫掏錢。”

  他妻子嘴一撇,不再說話。

  如穆松所料,喬穆堅決反對他舅媽想將外婆送去養老院的想法。兩個人為此發生爭執,爭執到最後,他眼裏閃著淚光:“舅媽,我請您將心比心地想一想,如果將來您老了病了,婷婷也不想管您,也這樣把您往郊區養老院一送了事。您心裏會是什麽滋味?”

  他舅媽頓時啞口無言。

  只是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現實的生活卻輕易就能讓大道理變得蒼白無力。舅媽日日與老人小孩的屎布尿布與伍,脾氣越來越暴躁:“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哇!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哇!”

  最煩躁時,她甚至還在丈夫面前氣咻咻地說:“真不如你媽當初腦溢血時也和你爸一樣‘走’了,活下來實在太折騰人了。”

  穆松當時差點給了她一巴掌,但手沒擡起來就頓住了。因為他想起自己也曾有過類似的念頭,在姐姐生死未蔔的搶救期。人性中的自私與殘忍一面他亦有之,又拿什麽去譴責妻子呢?那還是他的親姐姐,他尚且不想背這個包袱,妻子不願照顧他病癱在床的母親,他也能夠理解。

  因為懷著滿腹怨氣,舅媽在照顧老人時越來越沒耐心。婷婷在時還好一點,畢竟她也不想在女兒面前做個壞榜樣,免得將來她有樣學樣地慢怠年邁的自己。婷婷若上學去了,她性子急躁起來時對老人總沒個好臉色。有道是久病床前無孝子,孝媳就更加打著燈籠難找了。

  過了一段時間後,舅媽再次舊事重提了送老人去養老院的事。原因是小區裏又有一對年輕夫婦也想請她幫忙照看女兒。小姑娘兩歲多一點,以前是請保姆帶,但保姆最近因故請辭。下半年孩子就該上幼兒園,她爸媽也不想再費那麽大勁去特色一個可靠的保姆了,於是就近找小區裏的阿姨對付到9月份幼兒園開學。

  舅媽要帶兩個孩子的話,老人這一攤她真是顧不上了。她掏心掏肺對丈夫說:“我們也得過日子,你賺的那幾個錢養家只夠糊口的,婷婷以後上大學還得不少錢,現在有人主動送上門的工作我不想推,能賺一點是一點。你說是不是?至於你媽還是送養老院吧,不是我們不孝順,而是心有余力不足,要上班要工作哪有時間照顧她呀!”

  穆松悶了半響:“真把媽送進養老院不管了,我怕走在馬路上都會被人戳脊梁骨。”

  “什麽叫不管了?我們又沒把她扔在大街上讓她自生自滅,我們可是花錢送她進養老院。你要心裏實在過意不去,那就在市區挑家條件好點的養老院,這樣你能心安一點吧?”

  穆松沒有再說什麽,只是長長嘆口氣。

  喬穆得知舅媽再次起意要送外婆去養老院,並且舅舅也點頭同意後,氣憤不已:“舅舅,你怎麽能這樣?為什麽一定要把外婆送去養老院?那是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才去的地方。”

  穆松斟詞酌句想好好跟他說:“喬穆,舅舅也有難處……”

  喬穆聽也不聽地打斷他,語氣冰冷:“你有什麽難處,你就是不想管了。你覺得外婆是你的負擔和拖累。舅舅——”他頓了頓,再吐出來的話尖銳無比,“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覺得當初外婆腦溢血時就不該送醫院搶救。當初你要是放棄搶救,現在就不用拖著……”

  啪——穆松揚手一個巴掌結束了喬穆尚未說完的話,他臉色鐵青:“你……你說的什麽混帳話!”

  喬穆冷靜地迎視著他,目光有毫不掩飾的鄙夷:“我說的都是實話,你能否認嗎?當初我媽媽躺在醫院等錢救命時,你遲遲不願意去交醫藥費想放棄治療,不就是擔心她搶救過來後一輩子癱在床上會拖累你嗎?你能嫌棄一母同胞的姐姐,當然也能嫌棄生你養你的媽媽。”

  穆松氣得渾身發顫,指著外甥半響方道:“好,既然在你眼中我就是這麽一個人,那我也不能枉擔著這個虛名。媽的事我就這樣決定了,明天就去聯系養老院送她走。這件事不需要你再發表任何意見。”

  喬穆冷冷一笑,笑得譏誚:“看來你是鐵了心要把外婆掃地出門。好,既然你這個兒子不願管她,那就讓我這個外孫來管吧。外婆我接走,以後她的事跟你們沒有任何關系。舅舅,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舅舅。從此往後,我再沒有舅舅了,這個世界上我只有外婆這個唯一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