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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慣生死的醫生聲音刻板而不帶任何感□彩。可對喬穆而言,他的話簡直無異於原子彈爆發,讓他的世界天塌地陷,山崩海嘯,整個毀於一旦……

  穆蘭去世這天,正好是喬偉雄的頭七。她比他多捱了一周的時間,或許在她的潛意識中有著強烈的求生欲望吧?她始終堅持著。卻終究沒能挺過去,最終在深度昏迷中離開了人世,甚至不曾睜開眼睛最後看一眼她至愛的兒子與親人。

  喬穆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撲在去世的穆蘭身上放聲大哭,十八歲的少年哭得像個小小孩童,泣不成聲:“媽……我是喬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睜開眼睛呀媽……”

  穆蘭的眼睛已經永遠不可能再睜開了。但或許靈魂尚未走遠吧,在兒子撕心裂肺的哭聲中,她緊閉的眼角緩緩滑落兩行清淚。這兩行淚水,是她無可奈何地告別這個世界時無聲的難舍與眷戀嗎?

  和喬葉為喬偉雄張羅後事的大張旗鼓不同,穆松和喬穆在辦穆蘭的喪事時一切從簡。

  穆松征得喬穆的同意,穆蘭的遺體送往火葬場火化後將落葉歸根地葬回上海。不在當地入葬就省了葬禮的一切程序,所以沒有設靈堂供人吊唁。就算搞這種儀式,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來。穆蘭雖然在小城生活多年,但她骨子裏那種大城市人的優越感,讓她跟小城人來往時總保持著客氣疏遠的距離。她在當地幾乎沒有什麽親密朋友。尤其是近幾年她又一直生活在上海,更加沒有朋友了。倘若喬偉雄沒死,可能還有那些不看僧面看佛面來的人。可她逝世在喬偉雄之後,人一走茶就涼,可來可不來的人大都不會來了。縱然是那些論理該來的人都沒有來,譬如喬葉夫婦。

  遺體送往殯儀館等待安排火化時,除了喬家甥舅二人和淩明敏外,就只有秦昭昭、葉青、龔心潔等幾個高中老同學來了。整個場面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喬穆自始至終不說話,他呆呆地坐著,整個人仿佛聾了啞了,對身旁的一切都不聞不問不言不語。不過一周時間,父母先後離世,他遭受的打擊即使是成年人也難以負荷,何況他還沒滿十八周歲,幾乎還是一個孩子。

  淩明敏陪在他身邊,一直握著他的手,眼中的淚水泫然欲滴。這些天來,喬家發生的事情讓她也陪著掉了不少眼淚,眼圈都是紅紅的。

  在場的幾個女生眼圈都有不同程度的泛紅。少年人要比成年人來得感性,同齡人的不幸讓她們尤其感同身受,忍不住陪著落淚。而“座中泣下誰最多”?毫無疑問是秦昭昭。

  穆蘭去世的消息在長機傳開時,秦昭昭一聽就躲回房間哭了一場。她是為喬穆而哭,因為她能想像他的悲傷與絕望。他爸爸才剛剛去世幾天,媽媽也緊跟著撒手人寰,家破人亡,他的世界毀殆一空。

  在喬穆最最痛苦絕望的時候,他在小城唯一的親人,同父異母的姐姐喬葉卻只當啥事也沒有,照樣去麻將館搓麻將。有好事者有意無意地問她穆蘭的後事怎麽操辦?她想也不想:“怎麽操辦關我什麽事,又不是我媽,我犯不著操那份心。”

  她甚至還說:“她也真是折騰人,要死早死嘛,還硬生生拖上一星期,白白貼進去幾萬塊錢搶救費。”

  秦昭昭想不通,不管怎麽說,名義上他們到底也是一家人。就算穆蘭跟喬葉沒關系,喬穆總是她血脈相連的親弟弟,可她這個親人卻比毫不相幹的外人更冷漠無情。

  當日在殯儀館的幾個同學,秦昭昭是唯一一個不請自到的人。她是得到消息趕往醫院後,從醫院又找去的殯儀館。葉青龔心潔她們則是得到了淩明敏的通知。她們一直友情甚篤,喬穆家出事後淩明敏就打電話讓她們來醫院探望過。喬偉雄的葬禮上她們也去鞠過躬。現在又一次趕來,是送他媽媽最後一程。

  短短幾天時間來了殯儀館兩次,幾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年輕的臉龐上都多了一些與年齡不符合的沉重與憂傷。世事的無常,生命的脆弱,她們以往都只有一個抽象的概念。但現在,這種抽象化的概念變成了形象化的實例。生活以最殘酷的一幕加深了她們的認知。

  當遺體將要送往焚屍爐時,喬穆像瘋了似的撲過去,淚如泉湧,聲嘶力竭,無論如何不肯讓人推走他媽媽。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處理這種事情已經很有經驗,在這種地方工作,情緒激動失常的死者家屬他們實在見得太多太多。兩個人把喬穆硬生生架開,另一個人就麻利地推著遺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