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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葉把父親喬偉雄的後事辦得很體面。在殯儀館租了一個最大的吊唁廳。長機廠和機械局都有不少人前往吊唁,秦媽媽也抽空去了一趟。

  秦昭昭也和媽媽一起去了。那是她第一次踏入殯儀館這種籠罩著死亡氣息的地方。喬穆的舅舅穆松已經從上海趕來了,有他守在醫院,喬穆這天總算可以抽出身來靈堂為父親守靈。他和喬葉一左一右披麻戴孝地跪在靈堂前,一雙眼睛哭得紅腫無比,蒼白的臉龐幾乎比頭上戴著的白麻布還要白。

  他紅腫的眼,蒼白的臉,讓秦昭昭的心像被人重重揪了一把,疼痛難當。他的模樣非常憔悴,才幾天功夫就憔悴成這樣子了。數日前,他還在陽光下笑得燦爛無比。誰知頃刻間,那樣陽光燦爛的日子驟然結束,生活從雲端跌到谷底。

  秦媽媽也搖頭嘆息,說這樁飛來橫禍中喬穆最可憐。他的父親死了,母親也生命垂危地躺在醫院,他還只是一個孩子,要怎麽去承受這樣巨大沉重的打擊呀!即使是一個成年人,面對這樣的沉重打擊也難以負荷。

  可這打擊僅僅只是開始,對於喬穆來說,父母意外出車禍的噩耗仿佛晴空中驀然炸響的驚雷,而驚雷過後是大雨如注。他的世界從此告別晴空麗日,進入連綿不絕的漫長雨季。

  喬穆的舅舅穆松趕來後,首要任務就是解決醫療費用。除去喬穆手中原有的穆蘭那本存折外,他還在喬家找到兩本存折,都鎖在主臥室的床頭櫃裏。一本活期折子上有兩萬七千多塊錢,另一本定期存折上有五萬塊。兩本存折都是喬偉雄的名字,他已經去世,密碼不可得知。穆蘭入院後又一直昏迷未醒,也沒辦法問她。三本存折喬穆都不知道密碼,有錢也取不出來。

  如何取出這兩本存折上的錢,穆松特意跑去銀行咨詢。銀行方面一聽他說的情況直搖頭,說這種情況很麻煩。

  因為存款人已經意外死亡,需要親屬先到公證處公證存款人已死亡和遺產繼承等情況,然後再由親屬攜帶各類身份證明和公證書到銀行辦理帳戶的密碼掛失手續。密碼掛失期結束後再在銀行辦理取款。但是遺產繼承這一關比較麻煩,喬偉雄的妻兒女三位遺產繼承人需要一起去公證處辦理一份公證書,公證書上指定一位領取這筆遺產的合法繼承人,其他繼承人則要在公證書上簽名認可,以表示對於這筆存款的如此處理沒有異議。辦妥這份公證書後,指定繼承人才可以帶著繼承權公證書以及個人身份證明去銀行辦理掛失密碼手續。但喬偉雄這份遺產繼承公證書根本辦不了,穆蘭一直在昏迷中,她沒辦法參加公證。這錢怎麽取得出來呀?

  存折沒法取出錢來,穆松只好讓上海的妻子先匯三萬塊到醫院帳上先解燃眉之急。也反復啟發喬穆的記憶,讓他好好想想父母的存折可能會用哪些數字做密碼。他卻一點頭緒都沒有,只是茫然地搖頭。做舅舅的看著外甥一聲長嘆:“你呀,平時真是被你媽養得太嬌了。”

  喬偉雄的喪事辦完後,穆松聽說喪禮辦得十分排場,來吊唁的人很多,禮金應該收了不少,而且機械局發的兩萬多塊錢撫恤金也全讓喬葉領了。便叫喬穆出面去找他姐姐要一部分:“這筆錢你也有份的,拿了正好給你媽救命。”

  喬穆面有難色,長這麽大,除了父母他還從來沒有找人要過錢。但為了母親還是硬著頭皮去了。他囁囁嚅嚅地才開了個頭,就被喬葉打斷了:“撫恤金已經全花在爸爸的後事上了。你也看到了,爸的喪禮我辦得多排場。這排場是靠錢撐的。還有為爸爸買的那塊墓地也是最好的,這筆撫恤金根本就不夠用。收的禮金正好平了喪禮的開支,沒有多余的錢給你了。你還是爸爸唯一的兒子呢,爸爸的後事你沒有出一分錢,倒還想著要分禮金。”

  喬穆一分錢沒要到,還被喬葉搶白了一番,眼圈頓時就紅了。強忍著才沒讓淚水奪眶而出。一言不發地他扭身就走,發誓再也不會來找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了。

  他不去找喬葉,沒兩天喬葉倒主動來找他。開門見山就問喬偉雄那兩本存折的事,她不知怎麽那麽神通廣大知道了兩本存折一直沒辦法取到錢,說她爸平時設密碼的幾組數字她有點印象,沒準可以一試。如果試成功了,取出來的錢她得分走一部分。因為這是喬偉雄的遺產,她是有遺產繼承權的女兒,理所當然要得她應得的錢。

  喬穆氣得發抖,他媽媽還等這筆錢救命,同父異母的姐姐卻鬧著要分遺產。穆松也沉著一張臉:“你給你爸辦喪事收禮金已經收得不少了,還這麽惦記著這筆救命的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