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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氏夫婦回家後,得知女兒出了車禍又驚又怕,看到傷勢不嚴重又深覺慶幸。聽女兒說了整件事的經過後,他們非常感激喬廠長和喬穆。秦爸爸咬咬牙,特意買上幾斤自己平時從沒舍得買來吃過的好水果拎到喬家去登門道謝。喬廠長怎麽都不肯要,說他們家的水果都吃不完,讓拿回去給秦昭昭吃。推來推去,秦爸爸還是堅持留下了那袋水果,還有喬廠長墊付的醫藥費。

  秦昭昭的額頭縫了七針,在家裏休息了兩天後才去上學。

  這場車禍撞壞了她的自行車。那輛車早已老舊,沒有維修的必要了,幹脆就當廢品賣掉了。家裏沒再給她買新車,一則經濟方面不寬裕;二則剛剛騎車出過事,父母也不放心再讓她騎車。

  不騎車的話,去上學就只有坐公交車了。那時候,近郊進城只有一條公交線,公交站就是一塊簡單的路牌豎在馬路旁。如果坐車,要先走出偌大廠區才有公交站。坐一趟車要五毛錢車票,一天兩趟就是一塊錢。一個月下來,扣去休息天不算也要二十多塊錢。秦昭昭想起爸爸要卸一萬斤的瓷磚才能賺到二十五塊,就這樣花在公交車上她很心疼,於是跟爸媽說她想以後走路去上學。

  秦媽媽說:“走那麽遠,你每天要起很早才行。會很辛苦的。”

  “不會,走路好,鍛煉身體怎麽會辛苦。”秦昭昭想,無論如何她走路都不會比爸爸扛瓷磚辛苦。似乎知道女兒的心思,秦媽媽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從家裏走到學校,一路上大概要走半個多小時。秦昭昭額頭上還貼著一塊四四方方的白紗布,這讓十四歲的少女覺得自己很難看。上學放學的路上總是用手捂著額頭走。不願被人看見,尤其不願被喬穆看見。

  這時她開始懊惱,那天為什麽是喬穆送她去的醫院。那麽多年同住一個廠家屬區,他從沒留意過她。為什麽偏偏在她最狼狽的時候,讓他看到她滿臉血汙地倒在馬路上?敏感而自尊的少女為此感到傷心難過。她偷偷地在日記本裏抒發心情,將相同的兩句話寫了整整一頁紙:為何上天讓你遇見我,不是在我最美的時候?

  寫著寫著,卻又想起受傷時,喬穆守在她身旁的情形。咫尺之遙,他的眉眼在眼前那樣清晰分明,她甚至還能隱隱感到他身上散發的溫熱氣息。而他的手,自始至終按在她的額頭。雖然掌心握著一塊手帕,但指尖拂在她的發。指尖輕觸的那一點微溫,讓她銘刻在心。

  一時覺得被喬穆撞見自己出車禍並施以援手,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一時又覺得被喬穆看到自己受傷後的血汙模樣,是天下最懊惱的事情。那一顆情愫初萌的少女芳心啊!

  走路上學以後,因為每天都要早早出門,秦昭昭很難再在路上遇見喬穆了。只有喬家的琴聲,還是可以天天飄到她的耳中來。喬穆也會偶爾在陽台上出現。雖然只是一個遙遙的側影,時常一閃就進了屋。卻足以讓秦昭昭在夜深人靜時分,獨自躺在床上反復念起,久久回想……

  喬穆完完全全地住進了秦昭昭的心,哪怕輕輕抿口水,心底都會蕩出他的影。

  秦昭昭的心事,譚曉燕是全世界最清楚的人。十幾歲的青澀年華裏,少男少女們有什麽心事都不願對父母訴說,只對自己身邊親密的同齡人講。因為孩子們之間才能完全溝通,大人們根本不可能理解他們那種朦朦朧朧的情愫。

  譚曉燕很理解秦昭昭:“看來你喜歡上那個喬穆了,就像我喜歡鄭毅一樣。我給鄭毅寫了一封信,不知道他會不會給我回信。”

  譚曉燕是前段時間參加小學同學聚會時,無意中得知一個男生有鄭毅在南昌的通信地址。她要到地址後,鼓足勇氣給他寫了一封信。寫得一手好作文的她,在寫這封信時卻反反復復改了又改,最後終於寫了幾段簡單的話寄出去。信中只是普通的問候,試探著問他是否還記得她這位小學同學,可否保持通信聯系延續小學時代的友誼等等。信已經寄出去一星期了,她這幾天天天都在盼回信。

  然而,寄去南昌的信有如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音。譚曉燕完全失望後,再沒有勇氣寫第二封信了。

  “看來他已經不記得我了,算了吧。”

  譚曉燕可以對遠在南昌經年未見的鄭毅算了,但秦昭昭卻沒辦法對近在咫尺的喬穆算了。雖然沒辦法天天見到他,但琴音聲聲不絕於耳,每一聲都如透明情絲,將她一顆情竇初開的芳心層層纏繞。她在琴聲中想念他,朝朝心上,暮暮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