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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媽媽在學校附近擺麻辣攤,譚曉燕起初嫌丟人,生怕同學知道了會看不起她。嘴裏嘟嘟囔囔念著讓母親上別的地方去擺攤。

  譚媽媽劈頭蓋臉把女兒訓了一頓,嗓門大得像打雷:“丟啥人了你丟啥人了?你媽是偷了還是搶了讓你這麽擡不起頭來?我自食其力靠勞動賺錢怎麽就丟人了?你要嫌丟人的話行啊,這攤我不擺了。一個月一百二十塊錢下崗費買成米天天煮粥吃一家人也餓不死,不過你就別再今天想吃這個明天想買那個了啊!”

  譚曉燕頭一回看媽媽這麽生氣,頓時就啞了。

  “你媽我以前好歹也是光榮的工人階級,你以為我現在願意擺攤做小販嗎?這不沒辦法嘛,總要想辦法賺錢活下去吧?你還在上學,將來要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當媽的為了你為了這個家都抹得下臉面做小販,你倒還嫌我給你丟人了,你真是要氣死我啊你!”

  譚媽媽狠狠訓過一頓後,譚曉燕的那點虛榮心被慚愧徹底擊敗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刻意地不在同學們面前提媽媽的麻辣燙攤子,反而經常跟班上同學說,校門附近的小巷裏有一家麻辣燙攤子是她媽媽擺的,請他們去嘗嘗,如果覺得好吃的話請多多光顧。

  譚媽媽擺了麻辣攤後,譚曉燕中午經常拉著秦昭昭一塊去吃麻辣砂鍋粉當午餐,免費,不收錢。一次兩次還罷了,次數多了她就不好意思。譚媽媽倒是一個很爽利的性格,笑吟吟地對她說:“昭昭,你以後中午就和曉燕一起來我這裏吃午飯好了,學校食堂又貴又不好吃,回家吃又太遠不方便。聽我們家曉燕說,你學習成績很好,平時沒少指點她的功課。每天來阿姨這裏吃碗粉,就算是阿姨替曉燕交補習費了啊。”

  譚曉燕的學習成績在班上很一般,其實她是個聰明學生,但嚴重偏科。作文寫得很好,總是被語文老師當成範文念,數理化卻糟糕得一塌糊塗。一起做作業時,秦昭昭經常替她講解那些數理化難題。她那麽聰明伶俐的一個人,卻對那些方程式平方根等稀裏糊塗的。末了幹脆把課本一推:“不做了不做了,我們聊天吧。”

  聊天的內容,往往跟男生有關。秦昭昭會說起喬穆,而譚曉燕會說起一個名叫鄭毅的男生。

  鄭毅是譚曉燕小學五年級的同學,也是當時班上數學老師的兒子。那是一個白凈俊秀的小男生,六歲時因為身體條件好,被選去市體校學體操。學了幾年後又因為實在太辛苦了,小孩子委屈大人也心痛,於是又轉到普通學校上學。作為曾經的體校生,他在體育課上隨隨便便做幾個動作就鎮得全班學生都一愣一愣的。

  譚曉燕一直清楚地記得,有一次體育課鄭毅在學校操場上表演的單手翻跟鬥,連續向前翻了七八個跟鬥後以筆直標準的一字腿結束,那一連串靈活優美的肢體動作讓她看呆了。幼小的心靈裏,就這樣記憶深刻地烙下了一個小男生的矯健身影。

  鄭毅只在她們小學讀了一個學期就又轉學走了,他父親想辦法調回了老家南昌,他跟著父親去了南昌。他走的時候,班上很多同學按當時的風氣買一本嶄新的筆記本準備送給他,譚曉燕也格外精心地挑了一本。因為他已經不來學校了,筆記本就由班長收齊後送到數學老師那兒,她卻很客氣地退回給學生:“鄭毅已經走了,這些筆記本你們自己留著用吧。”

  那本沒有送出去的筆記本,譚曉燕舍不得用,一直愛惜地收藏在抽屜深處。這就是她僅有的,唯一與鄭毅有關的東西。

  譚曉燕之所以對鄭毅的印象深刻,是因為在此之前她所見過的同齡人中,沒有誰像鄭毅這樣特別。體校轉來的小男生全然不同於身邊的同學們,帶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新鮮感受。

  鄭毅之於譚曉燕,就如同喬穆之於秦昭昭,在她們單調平淡如黑白默片的生活中,他們的存在是一道獨特的七彩風景,風景那邊獨好。教她們不得不喜愛,不得不向往。

  班上的女生們在一起會談論男生,男生們在一起也會議論女生。他們熱衷於將全班的女生排名次,選出所謂的“四大美女”。鐘娜是公認的班花,她除了長相好以外,還因為家境好的緣故是班上最時髦的女生,有很多漂亮衣服。班上的女生們誰也搶不走她的風頭。譚曉燕在“四大美女”中也占了一席之地,她的五官單獨看沒什麽特色,淺淡的眉,細長的眼,單眼皮,薄嘴唇,鑲在一張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瓜子臉上卻顯得很秀氣。尤其她的皮膚特別好,白裏透紅吹彈可破,小城人謂之水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