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宋雲桑剛聽朱興安說舊事時,心中還滿是案件終於有進展了的歡喜。可越往後聽,卻是越覺氣悶惡心。聽到燕燕被溺死,朱興安卻偷偷回家時,宋雲桑無法自控漲紅了臉,卻不料忽然被裴孤錦點了名。宋雲桑一驚,不明白裴孤錦是何意:“大人,我、我怎麽了?”

裴孤錦那句怒斥“你又生氣”竄到了嗓子眼,卻生生壓了回去。他忽然反應過來,宋雲桑生不生氣,與他何幹?他這般關注著,哪裏是不和她再扯上關系?!

裴孤錦惱火收回目光:“……不要晃來晃去!”

宋雲桑委屈!她不記得自己有晃來晃去。可她方才聽得生氣,許是不自覺動身體也不一定。這難道也礙著裴孤錦了?

宋雲桑覺得裴孤錦一定是故意找她不自在,悶悶“哦”了一聲,繃著身體不再動彈。裴孤錦見了,愈發煩躁:“行了,找家客棧,”他朝魏興道:“你帶上他,安排一下。”

魏興應是,將朱興安捆起。幾人去了縣裏最大的客棧。魏興將朱興安關去客房,裴孤錦在大堂準備點菜吃午飯。宋雲桑本來規矩站在一旁,卻見裴孤錦朝店外看一眼,忽然朝她伸出手:“站那麽遠作甚?過來這裏。”

宋雲桑怔愣片刻,朝店外看去。街道轉角處,曾元良正行了過來。宋雲桑明白過來,行到裴孤錦身旁。裴孤錦虛虛圈住她,掐著時間點開了口:“桑桑想吃什麽?”

曾元良正好進店門,笑著招呼了句:“裴哥,宋小姐。”

裴孤錦好似才看到他,點點頭道:“縣衙那邊怎樣?”

曾元良匯報道:“人太多了,知縣將人手都調了過來,一上午也才做了三十八人的口供,都沒問出什麽有用信息。”

裴孤錦便道:“先吃午飯,今夜我們便住這了,問完再回京。”

曾元良應好,宋雲桑猶豫暼裴孤錦一眼。她不料裴孤錦找客棧是真打算住一夜。明明只要有朱興安這人證,再加上昨日寧情散的藥粉做物證,便足夠證明惠妃和太子是被陷害。劉府那些無關輕重的遠親和仆役,問與不問其實不重要。而且,就算要問,他怎麽偏偏放過了還住在劉府的近親和家奴?明明他們與惠妃才更親近。

宋雲桑莫名覺得,裴孤錦如此安排,根本就是在拖延回京的時間。可想到這兩天,裴孤錦行事雖然捉摸不定,卻總有奇效,宋雲桑還是決定相信他自有謀算。

曾元良積極在旁介紹客棧名菜:“我之前來此辦案,就在這家店吃過。這裏的紅燒獅子頭很正宗,味道醇香口感嫩滑,裴哥一定喜歡。菜包雞也做得很好,外皮酥香內裏鮮嫩,裴哥也可以嘗一嘗……”

裴孤錦無所謂道:“那便都點了吧。”

他們聊天時,宋雲桑通常是沉默的,此時卻難得插了話:“曾大人很了解裴大人的口味。”

曾元良笑道:“那是自然,往日跟著大人辦案,都是一起吃飯。”

宋雲桑飛速看裴孤錦一眼:“那曾大人可知道裴大人母親的口味?”

她問完這句,便怯怯斂眸垂首,就好像因為自己這問題害羞了。裴孤錦虛虛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動,終是紮紮實實按了下去。曾元良一愣,哈哈一笑:“我和裴大人母親接觸甚少,卻不知道她的口味如何。宋小姐若是有心了解,不如直接問裴哥。”

接觸甚少……宋雲桑擡眸看向裴孤錦,便對上了裴孤錦冷冷的眼。男人嘴角勾起個意味不明的笑,另一手在宋雲桑臉頰一捏:“調皮。”又朝曾元良道:“你既在這家店吃過,便看著點吧。”

他則搭著宋雲桑,將她拖到一旁。角落無人,宋雲桑身體有些僵:“裴大人……”

裴孤錦將她困在自己和墻壁之間,壓著聲慢條斯理道:“宋小姐可以啊,敢在我面前套話。”

他隨意把玩宋雲桑散落臉頰的一縷發,姿態親密,周身卻是陰郁。宋雲桑被他的氣場徹底籠罩,不敢擡頭。

她的確是在套曾元良的話,也知道自己此舉可能激怒裴孤錦。可她方才忽然反應過來:曾元良若真是裴孤錦母親的眼線,為何裴孤錦辦案都要瞞他?這不合理。可若曾元良是朝中某人的眼線,裴孤錦又為何要在他面前與她故作親密?

宋雲桑實在想不通,便想偷偷試探下曾元良。可裴孤錦時常將她丟給魏興,卻從不將她丟給曾元良,她根本找不到機會和曾元良獨處,掙紮再三,還是決定當著裴孤錦的面冒一回險。

宋雲桑知道這事打死也不能承認,強撐著道:“大人多想了,我只是隨口一問罷了。”

裴孤錦一聲低笑,熱氣打在宋雲桑臉側,激得她身體輕顫了顫。裴孤錦湊得更近了,唇幾乎要貼上她的耳:“你猜對了,這人身份不只是我母親眼線那般簡單。你若再敢不知輕重亂說話,壞了我的謀算,”他的聲音愈低,一字一句道:“我就把你抵去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