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宋雲桑以為接下來,裴孤錦要開始問話了。卻不料他讓知縣將人都帶去後院,只留了曾元良在那負責,自己帶著她和魏興出了縣衙。三人一路穿大街過小巷,停在了一間小院前。

宋雲桑心中升出希望。裴孤錦目的如此明確,不準是已經從別處得到了線索,特意來此求證。魏興敲門沒得到回應,又翻.墻進去,出來後對裴孤錦道:“大人,沒人。”

裴孤錦看上去並不意外,只是點點頭。三人又行過一條街道,竟是在一家賭坊前停了下來。

賭坊門口立著個小胡子,正和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見到裴孤錦和魏興,他微微挑眉,目光落在宋雲桑身上時,卻是眼前一亮。小胡子迎上前:“喲,二位大人,這是第一次來小人這玩吧?”

這人眼睛倒是很利,裴孤錦和魏興為了方便行事穿了便裝,他卻一眼看出兩人身份不一般。他笑眯眯打量宋雲桑,問裴孤錦:“這是大人要押的貨麽?”

宋雲桑不懂這話,聽言怔了怔,裴孤錦卻是立時沉了臉。魏興嫻熟上前,用力推開小胡子,亮出腰牌:“錦衣衛辦案。”

小胡子腿一軟,立時跪了,口中連連告罪。又點頭哈腰將三人帶上了賭坊二樓。二樓有數十人,分別圍在幾張桌子前。裴孤錦掃視一圈,目光定在了一個青年男子身上。

那男子約莫二十歲出頭,長相還算清俊,眼中卻都是血絲,顯是一宿未眠。裴孤錦淡聲問小胡子:“你們這,經常收抵押的貨?”

小胡子連忙否認:“沒有,絕對沒有!小人方才就是嘴賤,開了個玩笑,小人是做正經生意的!”

裴孤錦偏頭,暼他一眼,小胡子立時矮了一截:“大人,這個……咱們也是做生意的,總不能虧本啊。有些人賭輸了沒錢還,那能怎麽辦?我們、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啊……”

裴孤錦嗤笑了一聲,卻是問:“那個青衫男人,有沒有在你們這抵過貨?”

小胡子看去:“啊,你說朱興安?這真沒有!大人你有所不知,這朱興安生得一副好相貌,勾搭上了劉府的丫鬟。那丫鬟是惠妃娘娘身邊貼身伺候的,自小與惠妃娘娘感情好,因為要嫁人了,這才沒跟去宮中。”

他壓低了聲:“那丫鬟手頭頗有積蓄,朱興安自娶了她,這幾年都出手闊綽。去年,他倒是說家裏沒錢了以後再不賭了,結果還不是天天來?不止天天來,一次他輸了一位客人一千兩銀子,結果第二天就還清了!”

裴孤錦不動聲色:“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小胡子想了想:“便是三四個月前。”

裴孤錦又問:“他輸錢那位客人,是什麽模樣?”

小胡子一愣:“就一個中年男人,說是去京城送貨路過這裏,順便來玩玩。大概這麽高,不胖也不瘦,眼睛很小……”

他比劃一通,裴孤錦冷淡聽著。小胡子描述完,裴孤錦這才道:“去關店,就說東家有事。”

小胡子連連應是,急忙去趕客人走,裴孤錦則下了樓。他立在街口,低聲朝魏興吩咐:“一會朱興安出來,你跟著他。讓他注意到你,但等他進家門後再現身。”

魏興心領神會,閃身進了巷子。裴孤錦則轉身,朝一旁的茶樓行去。宋雲桑連忙跟上。卻不料裴孤錦忽然停步,扭頭看她,眉頭皺起:“你跟著我?”

宋雲桑一愣:“那,難道我跟著魏大人?”

她覺得她還沒那麽好的本事,跟蹤人不被發現。裴孤錦臉色變幻,又露出了那種一言難盡的神情。片刻後,他冷冷丟下句:“在這等著。”也鉆去了巷子裏。

宋雲桑不明所以。可過了片刻,小巷中有人出來了,卻是魏興。他行到宋雲桑身旁:“宋小姐,上樓坐一坐吧。”

宋雲桑一時氣悶。所以,裴孤錦這是寧願自己去幹活,也不願意和她單獨待在一起?

這人真是……太過分了吧!之前看上她時,恨不能滿京城追著她跑;一朝改了心意,就對她棄若敝履,故意這麽扔下她,是想惡心她呢?

宋雲桑咬著唇,提醒自己還有求於人。她與魏興在茶樓坐了一刻鐘,這才前往朱興安家。這回院門是虛掩的,宋雲桑在廂房見到了裴孤錦和朱興安。朱興安跪在地上,裴孤錦站在他身後,一腳踩住他的背。男人手中拿著一截麻繩,勒著朱興安脖子。朱興安雙目圓睜滿臉驚恐,拼力掙紮,卻只能左右搖晃。

宋雲桑這才注意到,朱興安雙手不自然垂落,原來是兩條胳膊被卸了。裴孤錦微微傾身,姿態漫不經心,對比著朱興安恐懼到猙獰的表情,反而令人望而生寒。他看到魏興領著宋雲桑出現,也沒給任何反應,只是再傾身些許,湊在朱興安身旁道:“忘了告訴朱公子,惠妃娘娘身旁的太監,昨日被人發現死在了家中。朱公子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