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5頁)

更何況,在不相信付潮生貪生怕死那件事上,溫妙柔用了一個“也”。

謝鏡辭:“你莫非也是——”

“我就知道,看過他生平事跡的人,怎會不心生仰慕。”

溫妙柔一把捏住她肩頭,一段好端端的對話,硬生生被她講出了幾分地下接頭的崇高使命感:“我懂你。”

什麽叫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什麽叫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

她猜得果然沒錯,這也是個粉絲。

而且以溫妙柔的架勢來看,絕對是付潮生鐵打的大粉頭!

“江屠就是一個惡霸,只要對他有利,任何事都幹得出來。”

溫妙柔長吐一口濁氣:“當初在斜陽谷決戰九頭蟒後,付潮生與周慎都受了危及性命的重傷,受一名醫女所救,來到相距最近的蕪城休養。後來付潮生與那名醫女相戀,加之周慎傷及識海、修為大損,兩人這一住,就是整整四年。”

謝鏡辭好奇道:“那位醫女現下如何?”

“難產,生下孩子便去了。”

她似是想到什麽,冷冷嘖了一聲:“那小孩不堪大用,毫無能耐,不但沒能繼承他爹的一丁點天賦,還聽信讒言,篤信付潮生是個沒用的懦夫,在許多年前離開蕪城,直到今天也沒回來。”

莫霄陽聽到這裏,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謝鏡辭心有所感,悄悄傳音:“付潮生的兒子,不會就是付南星吧?”

他猛地挺直身子,滿臉不可思議地擡起眼睫,看那眼神,分明在問“你怎麽知道”。

這要是不能猜出來,簡直侮辱了謝鏡辭在小世界裏惡補的各類話本子——

除非蕪城裏有個地方叫付家屯,否則以“付”這個極其罕見的姓氏來看,看似毫無關系的兩個人,一定潛藏著某種聯系。

只要意識到這一點並迅速指出,就能避免日後冗雜的掉馬階段,以及套路性的“大驚失色”或“不敢置信”。

所謂碾平一切套路,讓套路無路可走,謝鏡辭很喜歡。

“不提那小子,晦氣。”

溫妙柔又恢復了雙手環抱、背靠木柱的動作:“總而言之,如你所見,如今的蕪城被剝削到只剩下一張皮,城中的富人們還能勉強尋歡作樂,周圍盡是一貧如洗的窮光蛋。至於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存在兩個最大的疑點。”

“第一,根據那樁失敗的搜魂術,付潮生的魂魄不在鬼域,只可能是去了外界,這樣一來,他的去向就成了個謎。”

“第二,當年的告密者尚不明晰。若想知道所有義士的身份,告密者要麽就在他們中間,要麽與他們關系極為密切——但據我所知,符合條件的人全都沒命了。”

這便是溫妙柔能提供的所有情報。

或者說,是她願意給謝鏡辭提供的所有情報。

淺顯卻詳細,未曾涉及絲毫內核,這是個城府不淺的女人,哪怕有所隱瞞,也絕不可能被輕而易舉挖出來。

“我還有一個問題。”

謝鏡辭望一眼窗外,皚皚白雪被地面的汙水浸透,俯視而下,能遙遙望見幾個衣衫單薄、互相追趕打鬧的孩童。

她只匆匆看了須臾,很快把視線移回溫妙柔臉上:“此處貧陋,溫姐姐不可能缺錢,為何執意住在這裏?”

溫妙柔哼笑。

她音量很低,語氣裏少有地噙了笑意:“這是我長大的地方,總歸舍不得離開——話說回來,付潮生還在的時候,經常帶著我到屋頂堆雪人。”

這條街的道路臟汙至此,的確只能在房頂堆雪人了。

“那段日子雖然窮,但其實挺開心的,我的運氣也沒現在這麽爛。”

溫妙柔語速很快,講話極少出現停頓,此時卻微不可查地一滯:“付潮生對所有小孩都很好。我記得有天山中起火,是他沖進火海,把一個男孩救了出來——他整個後背都被燒傷,那男孩反倒只有左手留了疤。”

謝鏡辭“唔”了聲。

“待你離開,盡量不要和其他人談起付潮生。”

溫妙柔道:“監察司和金府都在四處查探,倘若被他們聽見,恐怕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金府?”

“那是付潮生失蹤後,江屠派來的一條走狗,專門幫他平息動亂苗頭。近日以來,力度比以往大上許多。”

她說著勾起唇角,眼底眸光暗湧:“鬼門將開,按照慣例,江屠會在明日來到蕪城……你且做好準備,說不定能有好戲看。”

*

溫妙柔不愧是巨有錢的富婆粉頭,在蕪城孤零零仰慕付潮生這麽久,終於遇見了個同好知音,一時間喜上心頭,聽聞裴渡筋脈盡斷,特意幫忙尋了蕪城裏最好的大夫,嘗試為其修脈療傷。

謝鏡辭在房外等候許久,待得天色漸暗,才終於聽見房門被打開的吱呀聲響。

大夫一句“我盡力了”張口就來,讓她有種房屋裏躺著具屍體的詭異錯覺,經過一段短暫停滯,又聽對方補充道:“裴公子傷勢太重,以我的修為,頂多能治好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