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二章 雨中的人們

爛命駒帶著手下趕回到鴉片館時,鴉片館裏已經沒了客人,地上鮮血淋漓的躺著七八個手下,鴉片館裏那二十幾支煙槍也都已經被折斷,爛命駒不以為意的走過去,看了一眼這些手下的傷口,全部都是刀傷,朝身後手下歪了下頭,示意身邊的小弟過去扶起他們:“先把人送去醫館裹傷!”

一下就有十幾個手下扶著受傷的人先離開,爛命駒身邊只剩下五六人,此時都看向爛命駒,爛命駒擺擺手:“去兩個到碼頭叫人,今晚不把泰國佬做掉,明天早上哪還有臉面見人?對了,順便去問問十哥,當初拜會他的泰國佬住在邊度。”

“是,大佬。”兩個精明利落的小弟轉身就走。

鴉片館的生意被毀,爛命駒並不心疼或者意外,江湖本來就是這樣,何況潮勇義並不是徹底依靠黃賭毒這種偏門生意賺錢,只不過是臨近碼頭的地方有幾間這樣的場所,讓他們這種為幫會出力日久的元老賺些零花錢而已,最主要,爛命駒覺得自己能十倍,百倍的把損失從泰國人手裏拿回來。

爛命駒立在場中,剛取出一支紙煙點燃,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外面下雨了,我來避避雨。”納傑腳上穿著高邦的皮靴,踩在鴉片館的招牌幌子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從門外走了進來。

看到爛命駒回頭望向自己,納傑露出個燦爛的笑容,舉起自己的雙手:“記不記得我?我是被你拔了滿手指甲的那個,因為我不懂規矩嘛,不知道今天把這裏搞成這個樣子,算不算壞了規矩。”

爛命駒臉色凝重,看看納傑,再看看納傑身後黑洞洞的門口,最後再把目光鎖回納傑的臉上:“用槍脅迫著我那些兄弟,然後再砍了他們?”

納傑從自己的腰間取出一把手槍,打開彈夾,把子彈一粒粒退出來,放到自己的口袋裏,然後把空槍放回原處:“赤手空拳都能打死你。”

“我小弟話你們有三個人,另外兩個呢?”爛命駒繼續問道。

“香港的黑幫都像你這麽膽小?只懂欺軟怕硬?”納傑晃動著自己的雙手:“如果不是當初我大哥吩咐過我,不能和你們發生沖突,我那一晚就能用拳頭把你們打死,不要以為自己十幾個人就人強馬壯。”

爛命駒從後腰處摸出一把又薄又窄的細刃快刀,遞給自己的小弟,下一個瞬間,雙腳猛然蹬在地面上發力,如同一頭獵豹朝著門口的納傑撲來!

納傑一個擰腰側踹!爛命駒則右拳緊握,從腰間筆直打出!拳腳對撞在一起!

納傑被一拳打的踉蹌退出鴉片館,直至街邊才站穩身體,雨點打在臉上,讓納傑的臉色有些難看。

爛命駒立在鴉片館門口:“上次十幾個人拔你的指甲,這次我一個人要你的命。”

……

吊頸嶺新辟出的一塊空地前,韓重山擡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空,又看看手腕上那塊遍布劃痕的雷美諾時軍表,他面前的空地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四個人,有氣無力的立著,其中一個中年人懷裏還抱著個最多兩三歲的孩子,此時抱著孩子吹著催尿的口哨,動作熟練的幫孩子把尿。

“山哥,真的要去幫姓譚的做事?”其中一個把手裏卷的紙煙吸的只剩一點點煙蒂,這才吐掉,朝韓重山問道:“搞不好,整條命都扔掉了。”

另一個也馬上接口,像是兩個人早就商量好一般:“山哥,之前救總來過那麽多大官,口口聲聲說黨國沒有放棄我們,但是如今已經三年,大家還在這裏發黴!救總那些人的話再也不能信!”

那個幫孩子把尿的中年人此時一邊晃悠著孩子的尿柱,一邊說道:“就是,他媽的,當初口口聲聲說不會忘了我們,結果每天就他媽發一些豬食過來,從摩星嶺到吊頸嶺,我們死了多少弟兄,台灣當我們是累贅,香港當我們是囚犯,這處吊頸嶺要不是有幹過工兵的那幾百兄弟強行開了條路出來,我們他媽想出去就只能沿著宵箕灣的海水遊出去糊口!那灣口駐著英軍,敢下海遊水,馬上就開槍!宵箕灣死了幾十個兄弟時,怎麽不見姓譚的這些救總的人出來!”

“嗝~”最後一個中年人,把手裏半瓶略顯渾濁的液體一飲而盡,然後打了個響嗝,頓時整個空地有大半都飄起沖鼻的酒精味道!

刺鼻的味道讓就在他兩步外的小孩子鼻孔不適應,哭鬧起來,孩子的父親頓時抱著孩子走遠,站到韓重山的身邊,對著醉醺醺的中年人說道:“酒精兌水,喝了三年都還沒喝死你,你也是命大!”

“什麽酒精兌水,這是我用救總給的那點糧食自己釀的。”酒鬼把玻璃瓶小心翼翼的收起來,看起來在吊頸嶺,像酒瓶這種容器都是很珍貴的:“總之,我和你們不同,你們逃來香港還能帶著老婆孩子,我孤家寡人,山哥讓做什麽我就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