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關鍵時刻,不添亂就是幫忙

要任命誰當縣令,王順清沒有辦法,可要一個縣令滾蛋,王順清的手段還真是多。這些年,他和烏孫賈一起,搞走了好幾任縣令。強龍鬥不過地頭蛇嘛,誰和他這個地頭蛇作對誰倒黴。當然,王順清也清楚,許多事不能做得太絕,得饒人處且饒人。大家都在這個場裏混,哪個官員不是一屁股的屎?你能有辦法把別人屁股裏的屎露給上司看到,別人也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余成長去了一趟寶慶府,回來聽說兒子和馬智琛打架的事,火不打一處來,他把崔立叫進自己的房間,仔細詢問到底是什麽事。

世上的事,觀點不同,觀察角度不同,得出的結論,是完全不同的。

崔立對姐夫余成長說,馬智琛和劉巧巧說話,海雲覺得巧巧遲早是余家的人,覺得馬智琛這種做法,是對余家的挑釁,所以出言理論。海風作為哥哥,原本應該制止弟弟,但他站在一旁,像是看笑話似的,理都沒理。後來,兩個年輕人動起了手,海風竟然不是幫弟弟,而是沖過去,把兩人隔開。反倒是余家其他人,要上去打馬智琛。對於余海雲的做法,崔立顯然表示理解,他說,看到馬智琛對巧巧那副輕薄的做派,他心裏都有氣,若不是礙於長輩,他都要動手。可余海風倒好,竟然像與他無關似的。

崔立說,他越來越不明白海風,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原以為他去和順幾年,應該學會很多東西,沒想到,他倒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明白了。

余成長聽出了崔立的偏見,並沒有表明態度,而是走到後院,把余海風和余海雲叫過來,對他們說:“跪下。”

兩兄弟並不知道父親為什麽發火,但還是雙雙跪下了。

余成長只是扔下一句話:“你們好好想想吧。”說過之後,轉身離去,不再理他們。

余海風和余海雲能想什麽?余海風真不知自己錯在哪裏。坦率地說,他和劉巧巧還沒有開親,不是他余家什麽人,馬智琛和她說句話,難道錯了?如果說他沒錯,父親為什麽要他也跪下?余海雲倒是知道自己出手打人不對。可是,他打的是馬家人啊,整個洪江城,有幾家看著馬家順眼的?要他承認錯誤?門兒都沒有。

父親走後,余海雲便對哥哥說:“早知是這樣的結果,我們應該兄弟聯手,把那個王八蛋打殘廢。我真是不明白,關鍵時刻,你不光不幫我,還把我拉開,讓他打了我一拳。你到底是我的哥哥,還是他的哥哥?”

余海風和余海雲這一跪,急壞了兩個人。一個,自然是崔玲玲,她是他們的母親,血肉相連,怎麽能讓他們跪?另一個,是他們的舅舅。雖說崔立比他們的年齡大幾歲,但實際上,他們從小就跟著舅舅長大,雖說在崔立的心裏,余海風和余海雲是有距離的,但與外人相比,那又完全不一樣。他對他們兩個的感情,簡直比對自己親生的兒子還親。崔立一直沒有結婚,一直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生骨肉。

崔玲玲和崔立,分別找到余成長,對他說,他們只不過是孩子,犯了錯,懲罰是必要的,但懲罰一下可以了。

余成長說:“可以了嗎?那好,你去問問他們,叫他們和我一起,去馬家賠禮道歉。如果他們想通了,願意了,那就起來。沒有想通,不肯去,那就一直跪著。”

第一次,崔玲玲去,他們兄弟都不肯起來。余海風不肯起來,是因為他什麽都沒做,他不應該為自己沒做的事承擔責任。余海雲不肯起來,自然因為對方是馬家,既然是馬家,就不存在對與錯的問題,更不需要道歉。第二次,崔立去,他們還是不肯起來。余海雲很倔,他認為,就算是死,也不能低頭。第三次,又是崔玲玲去,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勸說兄弟倆,差不多是從他們小時候穿開襠褲說起。

不知是不是母親的話起了作用,余海雲不耐煩了,對哥哥說:“去就去,又不死人,你去不去?”

余海風一肚子的惱火,一肚子的委屈,卻又無路可退,一言不發,站了起來。

於是,余成長帶著兄弟倆,去馬家賠禮道歉。一路上,余家兄弟沉默著,甚至恨著,只不過恨的對象並不相同。

馬家人心裏也很不爽。不爽的原因很多很復雜,其中一個重要原因,馬家始終認為,自己在洪江受到了排擠,似乎整個洪江,都在與他們作對,他們不得不像刺猬一樣,讓自己渾身都是刺,隨時準備刺向別人。洪江的管理結構,最頂層,是幾個鄉紳說了算。這幾個鄉紳年歲大,也確實德高望重,說話有分量,也有人聽。鄉紳所針對的對象,並不是個人,而是商會。洪江有很多以地域為紐帶的商會組織,這些商會便成了他們背後的支撐。可馬家來自西北,西北在洪江的商人很少,無法形成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