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第4/6頁)

熊其烈站起來,一言不發就出去了。

關隱達坐不住了,在客廳裏轉來轉去。去向在遠家裏打一個來回,只需幾分鐘,卻顯得格外漫長。

熊其烈回來了,果然取來了告狀信。關隱達接過信一看,胸口禁不住狂跳起來。他先瞟一眼題目:關於宋秋山同志違紀違法問題的匯報。不及細看全文,他忙翻到末尾,見落款是:一批掌握情況的幹部。他接著便飛快地看著告狀信,裏面字字句句都叫他兩耳發鳴,他匆匆看完信,握住熊其烈的手說:“老熊,第一,你要鎮定,天塌下來有我頂著;第二,不論發生什麽情況,你我都沒有見過這封告狀信。你現在照樣去他家裏,等他回來,向他匯報。記住,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熊其烈走了,陶陶出來問男人:“什麽事情,這麽神秘兮兮?”

關隱達不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說:“你不用知道這事。我現在要連夜趕到地委去。完事之後馬上趕回來。”

關隱達打電話叫了司機小馬。他不準備叫秘書小張同去。做這種事情,人越少越好。要是他可以自己飛著去,他連司機小馬都不會叫。最近上面專門要求過,不準領導幹部自己開車,他不想在這種小事上讓人說什麽。他接著又火急火燎給宋秋山打電話。他撥的是機要電話,那部紅色電話機。宋秋山的夫人龍姐接了電話,說:“隱達啊,秋山還沒回來哩。”他只好打手機。手機通了,接電話的是宋秋山的秘書小朱。小朱說:“宋書記正在忙,是不是明天再打電話聯系?”關隱達知道宋秋山不太願意接他的電話,就說:“小朱,今天這事太重大了,你一定要宋書記萬忙之中抽時間接一下電話。”過了好一會兒,宋秋山才接了電話。關隱達稍加寒暄,就說了告狀信的事,扼要講了信的內容。手機不安全,關隱達盡量不多說話。宋秋山沉默一會兒,說:“隱達,你趕快到我這裏來,我在家裏等你!”

司機還沒有來,關隱達又拿出告狀信看了一眼。憑直覺,他看出這信是地委內部人寫的初稿。信中涉及一些地委內幕,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從幾個人的筆跡看,這是有組織的行動,一定有人在中間組織這事,而且這個人的來頭不小。

陶陶剛才隱約聽出些名堂了,有些擔心,問:“這樣行嗎?”

關隱達說:“沒什麽行不行的。”

司機來了,說:“剛才去加了點油,就遲了。”

上了車,關隱達才說:“老人家病了,去看一下。問題不大的話,馬上趕回來。辛苦你哩小馬!”

小馬說:“哪裏哪裏。”

關隱達不再講話,深深地窩進座椅裏,細細琢磨這個事情。地委幾個頭兒間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他都清楚。他想說不定這事就是專員陸義一手策劃一手操作的。陸義同宋秋山是老同事,長期相處難免有過節。前年張兆林調任副省長,地委書記的位置一時不知落入誰手。當時人們多是猜測專員陸義接任,也有人說出任書記的會是主管黨群的副書記盧雲飛。後來盤子定下來了,出乎大家的意料,主管政法的副書記宋秋山坐了地委頭把交椅。他在地委領導中排位本來是靠後的。陸義仍舊任專員。這樣,陸義同宋秋山的關系更加微妙起來。有人就分析,新定地委班子,張兆林在中間起了決定性作用。原來張陸二人關系不睦。可當初張兆林在地委工作時,外界都看不出這一點,只說張陸二人是多年來配合最好的書記和專員,簡直是黃金搭档。可見張兆林這人真的是滴水不漏,左右逢源。這麽老到的人不當大官才怪!

關隱達想不到陸義這些人玩到這個身份了,還搞這種手段!像小孩子辦事,又像流氓做派。真他媽的黑!

小馬見關隱達一聲不響,以為他擔心老人家的病,就說:“關縣長放心,陶老書記的身體一向不錯,不會有大問題的。他倆老身邊沒有人,有個什麽毛病,不打電話告訴你們告訴誰?”

關隱達忙說:“但願沒有事。”

關隱達感慨著別人黑,突然又覺得自己無聊了。自己這是扮演了什麽角色?一個告密者!他想到自己是這麽一個角色,似乎自己的身子在往下縮,怎麽也挺拔不起來。他開始問自己該不該這麽幹了。剛才聽熊其烈說起這事,他馬上意識到這是改變他目前窘境的絕好機會。別的什麽他根本就沒有去想。

也許自己太草率了。莫說這樣做道德不道德,這事真的鬧,宋、陸二人都不是一般人物,還不知鹿死誰手!可是箭已離弦,由不得他了。是禍是福,聽天由命吧!

黎南到西州,白天得走三個半小時,晚上車少些,才兩個小時就到了。不過也已是晚上十點多鐘了。車在陶凡家門口停了下來。關隱達交代小馬:“你去桃園賓館登記個房子,休息一下,說不定還得馬上趕回去哩。我過會兒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