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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頭粉面,西裝革履,腋下再夾個頗有分量的公文包,走在灑滿陽光的上班的路上,楊登科一下子就找到了做領導的感覺。

很快到了局門口,見了門邊的煙攤,楊登科像電大畢業那次一樣,花五十多元買了兩包芙蓉王,塞進公文包,這才昂首挺胸進了大門。

陸陸續續有人上班來了,大家見楊登科煥然一新,氣宇軒昂,問他是要上電視,還是要去參加什麽重要儀式。楊登科笑而不語,去了辦公室。辦公室的人都圍過來看稀奇,這個問他的西裝是什麽牌子的,那個問皮鞋產於何處,有的則說:“楊科你這派頭,如果跟董局長出去,人家還以為你是局長,他是司機呢。”

還有人注意到了楊登科腋下的公文包,說:“楊科的包看上去挺高級的,不是假皮子的吧?”楊登科說:“絕對真皮。”要將公文包遞給同事們驗證。恰好曾德平進了辦公室,楊登科於是手一縮,把公文包重新塞回到了腋下,徑直走到曾德平面前,亮著嗓門甜甜地喊了聲曾主任。同時拿出包裏的芙蓉王,抽一支出來,遞到曾德平手上。曾德平看看楊登科,接煙於手,說:“登科你好精神,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楊登科嘿嘿笑著,打燃打火機,給曾德平點了煙,說:“謝謝主任大人鼓勵。”

曾德平鼻孔裏噴著煙霧,明知故問道:“準備出差?”楊登科心想,這個曾德平還要裝蒜,今天他和蔡科長要陪自己跟同志們見面,還怎麽出差?於是說道:“曾主任不安排我出差,我敢出差麽?”曾德平說:“你是老板的人,我怎麽安排得了你?”

閑話了幾句,曾德平見楊登科還在前面站著不動,又故意問道:“有事麽?”

楊登科想,昨天董志良不是跟蔡科長說得好好的,今天他倆一起陪自己到科室去跟同志們見面麽?莫非蔡科長把這事忘到了腦後?楊登科有些掃興,只得提醒道:“蔡科長跟你說了麽?”曾德平說:“跟我說什麽了?”

楊登科心裏生了毛毛火,八成是蔡科長還沒給曾德平打招呼。身為政工科長,怎麽能把領導當面交給的任務當做耳邊風呢?於是轉身出了門,要去政工科。曾德平望著楊登科的背影,竊竊而笑:“這家夥也太迫切了。”

不想剛出門,就碰上了蔡科長。沒等楊登科開口,蔡科長就說道:“不是說好今天陪你跟同志們見面的麽,我在政工科等你好一陣了,你卻躲在了這裏。”

原來蔡科長並沒忘記領導交給他的光榮任務。楊登科心頭的火氣一下子就消掉了大半,說:“不是還要叫上曾主任麽?我來看看他在不在辦公室。”蔡科長說:“那曾主任在不?”楊登科說:“在。”要轉身去叫曾德平。忽又立定了,給蔡科長發了煙。蔡科長不再像楊登科電大畢業回來那天,生怕楊登科的煙給自己惹來麻煩,避猶不及,而是高高興興地接煙於手,放鼻子下嗅嗅,說:“楊主任的煙挺高級的嘛。”楊登科樂滋滋道:“離領導的要求還相差很遠呢。”一敲打火機,給蔡科長點上,這才屁顛屁顛跑到辦公室門口,對曾德平道:“曾主任你快出來,政工領導等著你。”

曾德平也就出了辦公室,跟蔡科長一道陪楊登科一個一個科室去和同志們見面。

聽蔡科長介紹說楊登科做了辦公室副主任,同志們再不好裝聾賣傻了,認真瞧瞧楊登科那不凡的打扮和十足的派頭,做晃然而悟狀,說:“怪不得。”自然都不叫他楊科了,口口聲聲呼著楊主任。以往局裏人叫他為楊科時,都是逗他開心的,帶有戲謔的味道,現在大家改稱楊主任,卻是正經的嚴肅的,而且隱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甚至嫉妒。究竟楊登科

是從一介司機提上來的,起點雖然低了點,但從轉幹到提副主任卻是坐的直升飛機,想想那些正規的大學畢業生在局裏幹了好多年,至今還是普通幹部,哪有楊登科這樣的速度?

楊登科自然覺得楊主任的稱呼那麽順耳,那麽中聽,那麽讓人振奮。多少年了,跟了一個又一個領導,吃了那麽多苦中苦,做了那麽久人下人,才終於盼來了這聲實實在在的楊主任。楊登科也就知足了,這個名正言順名副其實的稱呼畢竟來之不易。

楊登科當然不只顧著知足,還不忘打開包,拿了煙敬同志們,順便說些請多多關照的話。同志們說:“是楊主任要多多關照我們,你和曾主任是辦公室領導,是局長心腹和局裏的當家人,你們不關照我們,我們只好喝西北風了。”同時要誇獎幾句楊登科的領帶西服皮鞋還有腋下的真皮包,說:“憑楊主任這樣不凡的風度和氣質,今後還會繼續進步的,苟富貴,莫相忘,到時可不要撇下我們這些難兄難弟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