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7頁)

郝龍泉瞥一眼範校長,意識到正處招生敏感時期,她還真不好拿這個錢。州州既不屬桃林小學招生範圍,又沒有重要領導的條子,範校長不明不白就招了他,那些鉆天入地也沒能將孩子送進桃林小學的家長的嘴巴,可不是那麽好堵的,他們不把狀告上北京才怪呢。郝龍泉也就不為難範校長,說:“我最敬佩的就是範校長一向廉潔奉公,心裏只有人民教育,唯獨沒有人民幣,所以我也不敢拿這錢玷汙你的一世英名。”

說得範校長犯起迷糊來,說:“那你拿這錢給誰?”郝龍泉說:“給你學校。”範校長這才明白了郝龍泉的意思,他是見你不好收這錢,只得捐給學校。心想這倒是個辦法,只是為個孩子讀小學,一次拿出這麽一大筆錢來,桃林小學史上好像還沒有過先例。於是笑道:“為彌補辦學經費不足,學校每年都會趁新生入校之際,號召家長自願捐些款子。家長們一般都會意思意思,少的一兩百,多的三五百,哪有你出手這麽大方的?”郝龍泉說:“三五百你也給個指標,我喊你媽。”範校長罵道:“你這不是把我喊老了?我可沒比你大多少。”郝龍泉笑道:“我是尊重你嘛,論面相,你倒要叫我聲叔叔。”

兩人商定,隔日範校長讓學校會計出納準備好正規發票,郝龍泉再來交款,同時把孩子戶口也帶上,先報了到,開學時編到最好的班上去。第二天星期六,郝龍泉一早上了喬不群家。人還沒立穩,史宇寒就迫不及待問道:“怎麽樣?範校長松口沒有?”郝龍泉說:“範校長答應帶上孩子戶口,去做登記。”史宇寒進裏屋拿來戶口簿,說:“今天就去登記,還是改日?要不要我們跟表哥一起去?”郝龍泉接過戶口簿,隨便翻翻,說:“不用你們出面,我負責到底。”

郝龍泉要走了,夫婦倆一前一後送他下樓,生怕他不小心摔著,摔傷雙腿,不好再去辦州州讀書的事。來到樓下,郝龍泉要上自己的別克車了,忽聽有人喊聲喬處,喬不群掉過頭去,見是蔡潤身,問道:“蔡處上哪去?”蔡潤身說:“去看個人。”

郝龍泉一只腳都擱到了車上,見來了個喬不群聲稱蔡處的人,估計也是政府機關裏的人物,那只腳又從車上撂了下來。喬不群潛意識裏或許也想讓人知道,自己有個有錢的老板親戚,順便把蔡潤身拉到車旁,對郝龍泉說:“表哥,這是我的朋友和同事蔡處長,他要出去,搭一下你的方便車吧。”郝龍泉沒得說的,高高興興地請蔡潤身上了車。

坐人家免費車,不表示兩句,顯得不夠禮貌,蔡潤身又無話找話道:“郝老板給你添麻煩了。”郝龍泉說:“您大處長肯坐我的車,是給我面子,我巴不得天天有這樣的麻煩可添才好哩。”蔡潤身說:“我哪有這個福氣?平時上街,我都是坐的公共汽車,最多打打的,今天享福了。”郝龍泉說:“研究室沒車?”蔡潤身說:“研究室財務沒獨立,跟政府辦捆在一起,室領導用車都由政府辦統一安排,我們處一級幹部還沒單獨用車資格。”(敬請關注湖南文藝出版社《仕途》連載——12)

見蔡潤身堂堂政府官員,沒一點架子,說話也隨和,郝龍泉少了顧慮,玩笑道:“以後我發了,送您一台。”蔡潤身說:“我正求之不得。只是什麽才叫發呢?你都有了私家別克,難道還算不上發麽?”郝龍泉說:“別克太普通,算得什麽?”

嘴上說著話,蔡潤身一直謹謹慎慎護著懷裏的東西。郝龍泉便問:“蔡處長抱個什麽寶物?”蔡潤身說:“一塊石頭。”一塊石頭也這麽小心翼翼的,郝龍泉不可思議,說:“我還以為是坨金子呢。”蔡潤身說:“你不知道,有時千金易得,一石難求,並非所有的石頭都比金子低賤喲。”郝龍泉說:“那您這是什麽石頭?”蔡潤身說:“當然不是普通石頭。”郝龍泉說:“石頭還有普通不普通之分?”蔡潤身說:“這沒什麽奇怪的,就像世間之人,也有普通不普通之分一樣。”

蔡潤身不想老被郝龍泉審問,變被動為主動,說:“我看你這別克車不錯,坐著挺舒服的。”郝龍泉說:“還算過得去吧,在城裏跑跑還能對付。”蔡潤身說:“我經常碰見你的別克停在我們宿舍樓下,看來你與喬家的親戚關系挺不錯的。”郝龍泉說:“當然不錯。我表妹夫為人非常好,像您一樣不擺什麽官架子。”蔡潤身說:“在你大老板面前,我們還有什麽架子可擺?”郝龍泉說:“你們是公家人嘛,還是政府裏的要員,哪像我這跑小生意的,低人一等。”蔡潤身說:“你太謙虛了。如今手上有錢,誰都會把你當成大爺。”郝龍泉說:“我可從沒做過大爺。倒是為做點小生意,走到哪裏都得做小孫子,生怕招著誰,惹著誰了。還是你們政府官員好,誰都不敢小看,不敬你一丈,也得懼你八尺。”郝龍泉這話聽去像是發政府官員牢騷,其實是在恭維蔡潤身。人生在世,不就圖個威風八面人敬人懼嗎?如果誰碰著你都不放在眼裏,視而不見,這人做得還有什麽份量?當年成克傑盤踞廣西,下屬去給他拜年,奉上大額貢錢還不夠,還得四肢伏地,給他磕幾個響頭,磕得他比收大錢還舒服。姓成的為啥樂於接受這種跪拜?就是能真切感受到下屬對他的敬畏,就如皇帝臨朝,惟有大臣們三叩九拜,才能顯示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