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章 歌中自有人世間

墨僧做夢也想不到,他們拿回來的戰利品,拿回來準備進獻主人的離山,竟也是離山劍宗的一柄劍。

八百裏離山,八百裏神劍。

暴起發難!相距最近的逐花妖僧正中其鋒。

連慘叫都未及發出,逐花慘死。而轟動巨響也自山中賁起……臨死一刻逐花也發動了最後反擊,肉眼可見,八百裏山崩碎一角,被憑空抹去百裏。

但受損又何妨,殘劍亦可殺人,哪怕離山只剩一塊碎石,那也是護世之石、誅妖之石。

寧可粉碎碎骨,不與妖邪共處一方世界的離山……再呼嘯、再出劍,直轟水鏡為首眾多墨僧。

鏡、花兩代墨僧皆為真仙,不是他們應變不快,不是他們來不及救援逐花,未能及時出手救人只因更大的麻煩已降臨:山腰之上、峰巔之下,那滾滾繚繞於清靜小院的墨色崩碎去,淡金色的佛光正噴薄而起,直射蒼穹!

院落中,果先雙足落地,他手中一串榆錢。

那年,小和尚,見院中的榆樹上串串榆錢兒成熟了,不知是嘴饞還是一時興起,縱身而起去摘榆錢兒,隨後定身於半空,“開始”了他的機緣;

此刻,果先小和尚終於完成了這個小小動作,榆錢被摘在手中,落足地面。他手中摘下的是榆錢,更是菩提。

幾百裏外,深深地窟中,影子和尚已經完成了那一刀。

空蕩蕩的地窟山腹中,影子和尚“灘”在地上,重新化作了影子,散卻不亂,但一動不動;

石頭烏龜依舊擺放在那裏,不過只要眼睛沒問題的人就能看得出,它已不再是石頭,變成了真的龜,龜也不動、四肢首尾都縮在殼中,看不它是死是活……再就是,它背上的佛像不見了,幹幹凈凈的殼,幹幹凈凈的龜。

洞中還有個蘇景,滿頭白發,蒼老異常的蘇景。

開靈一刀,算是蘇景與和尚聯手斬下的,便如莫耶雕山的情形,一刀過後就是一場生死歷練,蘇景與影子和尚同受“反噬”。

可是這一次蘇景不肯昏迷,奮力掙紮、奮力張開眼睛,哪怕頭痛欲裂哪怕身如淩遲,哪怕緊緊咬牙以至滿口鮮血,他還是不肯昏睡過去,費力掙紮著起身,顫抖著深深呼吸,幹澀聲音留下兩字:“多謝。”隨即身形一晃疾飛而去,破土破地,不去增援彌天台,不去匯合離山同門,獨自一人急急飛馳,向著西北方向……

彌天台內果先證道,墨徒浸染陣法破,個個反噬加身。

真元如沸五內如焚,妖僧哪還有精力去救逐花。

也不是所有墨僧都無力救人,水鏡能的。鏡花十七僧之首、彌天台開宗首領,他的本領遠超同伴,即便反噬在身他也能救下的逐花的,可他沒出手。

不是不想出手,是他早都惹了更大的麻煩而不自知:之前扶屠發瘋、指點墨僧尋回的兩截墨劍,都被水鏡收在了袖中。

反噬到來同時,袖子裏那兩截已經斷裂、全無靈氣的墨劍也告“造反”,就在毫無征兆裏,兩截墨劍戾氣暴散殺劫綻放,自內而外襲殺水鏡!還有那個始終瘋癲的蠻人屠晚,烈烈咆哮之中、出手!

劍羽劍獄、陽鴉畢方、金花紅葉、火天火地火巨靈,一個人,千道法;一個人,燒起了沖天大火。

亂了,亂了,完全亂了,妖僧的心亂了,一時之間他們想不通,離山已成盆景,如何又化神劍;果先被困已到奔潰邊緣,為何又能成佛、破陣;蠻子扶屠不是自己人麽,怎麽有會突然造反;還有墨劍……墨劍竟也跟著蠻子一起反了?

水鏡當機立斷,神念急轉自毀須彌袖,將兩截造反墨劍甩出去,同時口中諭令傳下……非漢家言語,而是釋家梵文,號令身邊同伴結陣,共行法,摧毀離山、擒拿扶屠、鎮壓墨劍!

鏡花十七僧,離山一役死了七個,剛剛又被打死了一個,此刻水鏡身邊還有八人。

布置墨沁陣法,十七僧人人出力,如今反噬到了個個有份,不過他們皆為真仙,反噬讓他們受創,難過不堪,但仍有強大戰力,至少收拾眼前局面足夠了。

至於峰頂下小院中那個新出世的佛陀……何必理會,他成佛,他飛走,無法在這人間逗留。事已至此無可挽回,幹脆不去理會果先了。

水鏡主持,九僧結陣,頃刻間滾滾墨色自陣中沖騰開來。

下一刻,濃重墨色中,突兀傳出窒悶龍吟,一條渾黑天龍急沖天際,纏住離山神劍。烏龍張牙舞爪、離山劍氣縱橫,兩下裏滾滾相鬥。而陣法未停,烏光連連震動,又有兩頭烏黑巨龍沖出墨色,一條撲向兩截正逆起沖陣的墨劍,另一條則直奔蘇景而來。

三條龍過後,諸般怪響又從墨陣中傳出,須臾間、妖僧陣中墨色崩碎去,水鏡等九名僧侶也告消失不見,只剩……或大或小、奇形怪狀三百黑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