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五章 寶上加寶

並無太多言辭,彌天台墨雲直接動法攻山。

烏雲崩去,雲中並無想象中的大群僧兵,只有箭。三尺三長矢,不見弓更不見挽弓之人,墨雲碎去同時三百箭疾飛而起,齊射離山。

下一刻墨雲再告並攏,重新鋪滿天際,仿佛來時模樣、仿佛從不曾崩碎過,可長矢已出!

離山已無護篆。

雨花坪上絲毫不亂,大群修家就那麽端坐在地,平靜望著三百黑色箭矢襲殺過來……不是不想亂,更不是不想躲避、逃散,而是動不得,除了目光之前,全身上下在無一處能動。

空有千年修行,空有巨力在身,當那墨雲一散一聚三百墨矢襲來,雨花坪上無數修家只覺心神猛震,修元就此混亂、再也提不起絲毫力氣。

墨僧襲來,只才一擊就懾服了所有人,不等動不能擋也不能逃,這一仗又還怎麽打……還有一人能動,雨花坪上遽然一道劍光清澈,瘦小老道拔劍登天!

今天之前,他還是逗留岐鳴劍碑前、全不引人注目的平凡道人,直到白天時候三千墨道攻山,他仗義拔劍、一劍光耀八方,震撼全場!此刻再拔劍匡護同道。

岐鳴子出劍,人在半空,但人微不足道,劍才是此刻唯一的意義,拔劍後,岐鳴子就不再是岐鳴子,岐鳴子手中劍才是真正的岐鳴子!

劍畫天溪,清冽透徹,婉轉綿長,一劍迎上三百墨色長矢。

劍矢相見。頃刻裏天溪凝滯,清澈不再從容不再、明亮光芒陡然渾濁……溪水從不渾濁,因它是活水,只有泥沼才會渾濁發臭;溪水從不會失去從容,因它來路有源、去路有歸,有去處的水怎能不活潑,只有死水才會沉寂窒悶。

再眨眼,岐鳴子怒叱聲起,溪色與墨色同時暴散去,縱然劍勢被破,岐鳴子還是憑借深厚修元蕩起犀利劍氣,絞碎了墨僧打來的三百烏矢,隨即枯瘦老道落地。身形踉蹌連連後退,十余步後站穩身形。

一抹蒼白自他臉上閃過。

岐鳴子替離山擋下了一擊,勝得勉勉強強。

不是岐鳴子差,縱因記憶未復戰力大損,他仍是歸仙,在這中土人間能有幾人隨手一擊讓他連退十余步。

墨僧強。

不過……好像也不是那麽強。三百箭也算驚世駭俗,可比起鏡、花兩代聖僧的名氣來,也實在不算什麽了。

“還不錯。只是……”墨雲頂上,合鏡笑了下,對岐鳴子之掃了一眼,隨即望向雨花坪正位蘇景:“離山劍宗的人真不行了麽,要靠外人來擋災活命?”

“離山行不行不好說。反正蘇景是真不行了,在沙漠孤城和你家妖僧打過一場,險險被打死,逃得性命但十成本領剩不到一成了。”一個聲音自離山山門外傳來,聲音倦怠,可那一道劍芒卻絕不倦怠。

疤面青衣顯身。即使不認識雲上的鏡、花兩代神僧,也能明白對方有備而來,離山中數得上名號的高人無一在宗內。這一仗幾乎沒得打,何況葉非曾為離山第一代真傳,見聞廣博眼界開闊,當年做客彌天台時他曾見過那些前輩高僧的畫像,他認不全,但總能認出了其中幾個。

他知道來得是誰,他知道這一戰幾乎全無勝算。他不是非得顯身不可的……

離山叛徒。

葉非是叛徒,叛徒是離山的,由此:離山葉非。

只是這個人別扭得很,明明已顯身。明明護離山,偏還要再透露一個頂頂要緊的消息給敵人——現在蘇景不過是個空架子,十成修為剩不得一成。雨花坪上聞言者眾、吃驚者眾!今時離山內,大家唯一的主心骨竟然是廢的?

葉非顯身只一瞬,人又消失不見……只剩一柄長劍。

岐鳴子禦劍時候,全副精神投入其中,人變得微不足道、劍才是真諦所在;但葉非不同,葉非禦劍……哪有“禦”,他幹幹脆脆、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把劍。

十一世界的惡戰之前,葉非費心費力,在身內養下一柄又一柄好劍,而十一世界歸來後,五百年光陰彈指去,他把自己養成了一柄劍。這才是從無到有,從修為盡喪又步入人王境界的真正緣由。

離山前,葉非化劍、葉非出劍,直擊天頂墨雲。

就在葉非出手時,岐鳴子再登天,長劍淩空、再畫天溪!兩下夾攻,直接取墨色天雲與雲上妖僧。

劍擊長天,正是黎明前夕,中土世界最最黑暗一刻。

合鏡身後,一位垂垂老僧雙手合十。花字僧,法號慶花。

合十刹那,即為雲上消失刹那。

消失刹那,即為雲下顯身刹那。

老僧自墨雲上閃至墨雲下,迎上自地面擊天而來的葉非。

在雲上時,慶花彎腰駝背,他太老了,沒辦法站直身體;雙掌合十時,在他身上僅存的一點生氣陡然消失,由此活人變成了一塊木頭,全無靈性、全無生機、不會動不會長不會思考的木頭;可是當他顯身雲下時,霎霎時、混合了烏黑顏色的金色禪光撲卷八方,那是一尊身高千丈、通體烏金、身著墨色寶衣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