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六章 盡出手

繞得開慶花,卻繞不開沉鏡,碩大肚囊滿面橫肉的肥胖老僧人在合鏡身邊,心神卻放在了慶花身上,他是慶花的師父,對自家親傳弟子的戰局更關注些,見葉非繞開了徒兒,沉鏡笑了笑,翻開手掌向著天空舉了舉。

好像托天似的,沉鏡擡手。

沉鏡一掌向天,天也落下一掌,好像一道手掌形狀的雲,但不是雲,是手掌。掌從天落,籠扣八百裏天,連同葉非,連同所有身寶合一的離山弟子,連同連綿離山,盡為這一掌所罩。

掌就是天,至少巨掌落下時候,這只手替換了天!不是遮住,不是擋下,是真真正正的替換,離山所在、眾人所在的這一方世界中,天塌了。

掌就是天,掌落即為天塌,人在天地間又能怎樣逃避……

就在這一掌落下時候,浪浪仙子撲向地面。

她本來置身雲頭,突然縱身躍下,急墜,大頭朝下。

落地時候,小屍仙急急揚臂,一掌按入泥土,之後不動了,像根標槍似的,手掌以上直到手肘都告入土,小屍仙的身體倒轉,繃得很直。值得一提的,不知是她的衣裙暗藏“機關”還是她特意加持了法術,人倒立著,衣裙依舊貼身、沒有倒扣下來,浪浪仙子還是衣裙整齊的。

不過衣裙整齊也不妨礙浪浪仙子收下頜瞪天空:“九頭淫賊不許偷看!”

兩人吵架百年,就屬今天這句最氣人,相柳大怒,險險一句“我就看了你怎麽著吧”就要回過去,但話到嘴邊忍住了,正是因為忍住了所以更氣了,氣爆了。

那一邊,小屍仙身手倒按地面;這一邊。離山前方,大地突兀崩裂,一只手破土而出疾飛向上,比著光電更迅疾,後發卻先至、搶在“葉非雙劍”之前,搶在沉鏡八百裏天掌拍下之前迎住了它。

嚴格而言,掙裂大地飛起的手掌不能算一只手。至少不是一只完整的手,沒有皮肉,沒有血脈也沒有指甲,只有骨頭,慘白森森的一架手骨,自下而上正正迎擊沉鏡天掌。

雙掌合。好像拍手,啪的一聲響。

拍掌聲並不響亮,和普通人拍手的動靜也不見什麽兩樣,但無論普通弟子,還是葉非、岐鳴這等人王、歸仙耳中,除了這一聲合掌脆響就再聽不到其他動靜。

人在戰場中,六千墨箭正破空、上萬離山弟子正引動身內法寶、雨花坪上大群修家驚呼或咒罵……所有聲音,僅在天上、地下、佛手、骨掌的碰合中,被淹沒一空、被收斂一空!

佛手巨大,八百裏天;骨掌也不小,足足幾十丈方圓,扔在人間任何地方都能引來裏三層外三層圍觀,不過比起佛手實在可以忽略不計了。

大小相差懸殊兩只手,相碰、相抵、相持,一息過,再一聲“啪”的脆響,骨掌崩碎去,連渣子都不存,直接爆碎成齏粉隨風散去。而那天降巨掌仍在!

骨掌敗了……敗了麽?骨掌碎了,卻未敗,因那八百裏舉手未曾了落下,沒了“阻礙”也不曾落下,巨掌高懸於天,凝滯著、顫抖著,旋即裂璺層層拔出,開始崩裂。

若別無選擇,非要斷臂時,是該選擇快刀斬下,還是找一柄生了銹的鋸子一點點地鋸?

骨掌選了前者,天降巨手也不想選後者,可他沒得選。怎麽斷碎是力量決定的,他說了不算。

沉鏡的眉間閃過一抹痛楚,天降之掌不是他的手,只是他的法術。不過這法術與他法身本魄相連,那只“手”碎他的手不會碎,可那只手疼他的手就疼,特別的疼。

浪浪仙子的手也疼,一息落地倒栽蔥,一息又猛地彈起重回雲頭,使勁甩著手……還有,她在掉眼淚。

“疼哭了啊。”相柳問,小白臉蛇妖沒語氣的,分不清他是關心還嘲諷。

特別疼的時候,是哭出眼淚來舒服些,還是咬牙瞪眼不吭氣的強憋著更舒服?

浪浪仙子選前者,老僧沉鏡也不想選後者,可他沒得選。貴為仙佛,且還是得窺永恒永沁真色的正神,哪能當著一群凡人面前疼哭了啊。

浪浪仙子與相柳都在雲上,他們的雲自極北冰原而來,此刻相距離山,只差千裏遙遠。

人在千裏外,浪浪仙子已然行轉玄法,與沉鏡子老僧對上一掌、解去了離山的滅頂之災……

離山天頂,雙掌巨大手掌交擊後,凡間眾人只覺周身一輕,那巨掌依舊籠罩著天,可掌中法持被破,它不再是天,變回了大大的掌、大大的擺設。

就在巨掌開始拔裂時候,離山弟子正面迎擊數千墨箭;

同個時候,葉非雙劍自巨掌中的一道裂縫鉆入、沖入,繼續激射合鏡;

同個時候,沖鋒中的蘇景閉上了眼睛,消失於天地間;

同個時候,合鏡在天空高處、原地轉了個圈子,他的眼光分別在北方、西方、南方停留刹那,之後微皺眉,淡淡道:“盡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