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上師

拈花身後,第二人接踵而出,一樣的從容步伐一樣的宗師氣度,不過打扮得整整齊齊——未免太整齊了些,紅帽插紅翎、紅帶束紅袍、紅褲蹬紅靴,再配上胸口一朵大紅花和臉上一雙紅眼珠,這新郎官來得太喜慶了,硬是把小相柳看懵了,不自禁眯了下眼睛。

小相柳尚且如此,何況場中無數馭界中人。此間以青為吉,不過風俗習慣全不影響艷麗顏色對視線的沖擊。

下一刻相柳就明白了,赤目這個新郎官不是白打扮的:在他身後還跟了新娘子,一個接一個,整整十二個新娘子,蓮步款款輕柔,身姿婀娜嫵媚,更勾人的是她們蒙了紅紅喜蓋,看不到她們的樣子,但以管窺豹、只從身姿和喜蓋下隱約露出的柔美下頜,所有人都自心中篤定:來者必為絕代風華!由此更想看她們的模樣了。

越想看越看不到,勾得人心……癢。

新娘子身後有轎夫扛轎,有喜樂吹吹打打,即便馭界人從未見過中土嫁娶,也都能從中體會濃濃喜慶之意。

身帶“花燭夜”,貪婪鬼赤目真人駕到!

第三個矮子出來了,瘦骨嶙峋,細弱肩膀頂著一顆大頭,讓人不免擔心他行走之際會不會身體不堪負重一頭戧在地上……還有,他穿戴的是什麽,正面看一襲員外袍,胸口鬥大一個四方字,只有蘇景等人才識得,“善”,面上油彩勾畫,笑容柔和,戲文裏善長仁翁才有的扮相;走沒兩步他忽又開口猛喝:“是人是鬼!”隨即轉過身倒退著前進,背後赫赫然一副嗜血修羅打扮,後腦上帶了個面具,青面獠牙不說,面具還另有機關,一根細繩隱沒衣領貫穿袖口,繩頭落在雷動手中,他一拉面具的嘴巴開闔哢哢作響,在咬人似的。

癆病鬼矮子扮相可笑,但他身後跟隨的“東西”卻不可笑,一團浮光掠影中,十七頭兇物緩步前行,不提長相如何可怖,不提神情如何猙獰,只說那團光影中透出的氣意:窮兇極惡。

沒道理可講的——兇殘。

引動“是人是鬼屏”,餓死鬼雷動天尊駕到!

坑中一陣低低喧嘩,糖人居然還有援兵?而白鴉城內亮出來的陣勢……王爺身邊有九個艷妝古人女子,夏離山手下有十二個紅袍新娘;王爺身邊薄霧隱苦修,最後出得白鴉城的那群兇物則是一團浮光掠影;王爺身邊追隨天殘地缺雙叟,糖人喚出來三個侏儒矮子,半身老叟倒是和侏儒差不多的高矮。

明明白白,這是對陣對板加對頭!

三屍才到冰城,還沒來得及和“真蘇景”說上兩句話就被請出冰城鎮場面,是以並不知外面的情形,出得城來三個矮子目光亂竄,很快就找到了坑底的蘇景,有心下去和本尊匯合,可實在舍不得此刻的風騷,在排頭的拈花心中猶豫,幹脆揚聲去問坑底蘇景:“要作甚?”

值得一提的,三屍與本尊冥冥相連,蘇景學會馭界言語,三個矮子來到這裏與他相見後無需再重新學過,自然也都會說了“本地方言”。

無需坑底蘇景開口,轎旁小相柳便冷聲回應:“哪個離開,打滅身魄永拘殘魂。”說著,揚手向著四周看台正要離開的無數觀擂者指了指。

望荊王王令如山,要他們走,誰留下便治誰的罪;夏離山仙令如天,要眾人留,哪個離開便是觸犯天條!

三屍一起打了聲哈哈,應道:“好說!”

言罷也不見三屍動法,其中拈花手打折扇邁上兩步,來到坑邊抱膝蹲了下來,小胖子嬉皮笑臉,對著巨坑中無數人笑道:“別走啊。”

擂台為重地,邊緣處忽然鉆出來一群怪物,駐守坑外的兵馬立刻分出一道前來鎮壓,三千劊人兵駕棕褐怪鳥結陣飛來。為首一位古人將領揚聲叱喝:“哪裏來的……”

才說四字,拈花揚起手中瘦骨折扇向天一招,一條半裸蛇妖脫扇而出,扇內春宮欲女,扇外半裸妖精,對上劊人軍、她把檀口微微一張,先是一聲嬌笑隨即挺胸長吸……一口長氣仿若龍鯨吸水,颶風暴起席卷劊人軍陣!

那些卒子遠遠算不得精兵,戰力不比中土的小妖丁更強,貴人傳令他們上前本也是存了“試探下對方深淺”的意思;反觀“六合青龍”,死前皆為洪蛇大妖,個個修為了得,被煉化做屍煞後又在褫衍海洗煉巨煞兇氣,那可是大無常、春秋蟾、夜叉鬼的兇氣!此番修煉堪稱脫胎換骨,等閑大修見了她們也要退避三舍!孰強孰弱全無懸念,颶風降臨劊人軍登時大亂,前隊五百人身不由己、被青蛇煞一口氣攝入口中。

隨鮮活血肉入口,蛇妖身形暴漲,自嬌滴滴的美人兒化作三百丈巨大兇物,哪還有美人,下半身蛇尾不變,上半身浮香玉體轉瞬青黑,背刺七根倒長、雙肩白骨甲胄鋪開、額頭獨角鉆出、雙目由橫改豎、口中一雙毒牙凸出紅唇,就此化身本相青蛇煞,來自中土幽冥,隨主人一起“下離山”的兇殘屍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