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天條

軍卒為軍旗陪葬,這不止是馭人的“風俗”。

“旗在人在,旗毀人亡”無論哪家世界哪支軍隊都會有這樣的訓言。

訓言歸訓言,馭人再傻再笨也不可能因為蘇景這一句話就拔刀自刎殉旗。不過他們死不死是他們的事情,該擠兌人的時候蘇景一定不吝惜言辭。

望荊王面色沉沉,全當沒聽見蘇景的風涼話,側頭輕聲對身邊欽差低低吩咐了一句什麽,主擂欽差就此起身,放聲宣布:“十八雪原爭擂,白鴉夏兒郎力克群雄、脫穎奪魁!”

夏兒郎問鼎後就邀戰陰蜓衛,以致欽差大人都沒功夫開口,到現在才宣布“正擂”結果,若一切正常的話,當欽差金口判定雪原鬥銳勝者,看台上應該有一陣歡呼才對,可是白鴉人又“加戲”狠狠掃了王爺的顏面,誰還敢再歡呼,人人坐在原處,口中不出聲面上擺出一份不屑之意。

欽差話未說完,繼續道:“擂戰落幕,托天子洪福本官幸不辱命……但、其後還有一樁公事須得審斷。”

擂台了結,後面的事情與欽差無關了,墊過一句話引出後言,欽差大人一身輕松,坐回了原位。

欽差落座,剛剛回來不久的國師大弟子又復起身,其聲嘶啞卻綿長,好像兩根粗麻繩摩擦一般,聽上去讓人心裏感覺毛毛紮紮地不舒服:“白鴉夏離山,灰山神廟前引動異象蠱惑視聽,本座領奉國師法旨,出宮徹查此案!”

灰山即為不久前蘇景以青果氣意引動赤武帝尊仙靈之處,神廟事情自當有神廟這一脈勢力負責追查才名正言順,不過國師平日裏都是個“啞巴”,他的弟子本領高強卻談不到權勢,空有個身份而已,表面上是這僧侶主審,大局仍是望荊王來主持。

國師弟子話音落下,望荊王也站了起來,開聲朗朗:“神宗問斷仙玄事,無關人等請退去吧。”

言罷雙手將自己的衣袍用力一抖,衣袂抖動聲中富貴青袍奇光沖騰,龍吟虎嘯聲音自冥冥穿透,袍子質地不改但樣式陡變,自劍袖窄領變作寬擺大袖,團團雲海紋路顯現,前後衣襟各有一頭飛虎入畫,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沖出衣袍吞噬一方。

王袍加身,權威熏天!

王駕祭起煌煌之勢,助審於國師弟子。

雙叟飛起,一個單掌擎天一個手指點地,旋即天搖地動,只見一道道細密裂隙自天穹、地面瘋長開去;

七個荊發苦修仍隱遁於霧,但霧氣暴漲開來,內中傳來聲聲哀號,所有死於他們手上的亡魂顯現輪廓,痛苦掙紮。

“陰蜓衛”胸前翅膀重化鬼面巨蜓載著主人振翅飛天,分作數百小隊來回飛巡。本來威風凜凜,奈何剛剛丟了軍旗字號,再擺出猙獰之態顯得有些尷尬。

雙叟、七苦、六千陰蜓衛綻放威勢力,口中整齊叱喝,一遍遍重復王駕諭令:“神宗問斷仙玄事,無關人等退去,無關人等退去!”

這等陣勢,就算下一刻有滾油自天空澆入擂坑也不稀奇,現在人等哪還敢再做逗留,忙不叠起身就要退去。

坑中兩個擡轎子的娃娃得了嗲嗲密語指點,乖乖立刻開口:“且慢!你說我嗲嗲蠱惑人心,我卻說他老人家得仙祖眷顧、賜福天地澤被蒼生。阿嗲是什麽人?仙長入夢授業,一念連天通玄!此番是為我馭人千秋霸業出世而來,連番顯露神奇手段,你等卻視而不見!說什麽‘蠱惑’,不怕天譴麽?”

六六接口:“想我馭人,獨霸乾坤永享天地,遇仙佛不低頭逢鬼神不行禮,唯獨一點敬畏之心只牽系於祖先,大祖一統各部讓千萬馭人歸心凝成一股力,九位帝尊神武非凡各立奇功掃滅異族……若無仙祖何來我馭人盛世!可再看今日,我家阿嗲人在轎中,爾等可還有絲毫謙卑敬畏?台上的、天上的馭人,個個忘了祖宗了麽?!忘了祖宗,又算什麽馭人,空有一身好皮囊,原來是畜生!”

兩個娃娃奶聲奶氣,言辭卻犀利十足,尤其囡囡六六,一番話的大概意思是蘇景教的,具體措辭都是她自己發揮,小小的娃兒已然頗具坊間厲婦的狠辣風範,斥罵之言字字如刀戳人。

無可避免台上又是一陣微亂,小娃兒的話所有人都聽得懂……雖未直說,可詞鋒內外藏著的意思:這糖人是馭人的祖宗?

兩個娃娃本為一對冥珠煞胎,心中自有靈犀,一人一句之後又異口同聲:“你要辦公事,我等便隨你辦公事!公事即為公家事、眾家事,何必遣散眾人,今日此間,擂台四方,人人無需走!所有人都留下吧,且看這一樁公事如何了斷!”

國師大弟子聞言不怒,聲音放得柔和了:“王令如山,已傳令清場,娃娃,你可知……他們若不走,便是犯了王法,個個死得苦不堪言。”

乖乖的詞鋒稍差,張口欲反詰可一時間又抓不出詞來,幸好還有六六,稚嫩嗓子作聲冷笑:“王令如山?王上有君、君上還有仙!仙令如天,哪個敢走便是觸犯天條,個個碎身錮魂、鎮於寒窟冰淵,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