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對轎(第2/2頁)

性情使然再加上高高在上習慣了,易應春接人待事遠不如火珊秀那般圓潤行通,不過總算還有些面子,揮手免去了炎炎伯的禮數,簡單應酬了兩句,跟著視線自然而然落到了路旁那座醒目冰山上。

易應春眯起雙眼、滿口獠牙齜出:“我最近聽說,一座冰山自雪原中入夏域,一路招搖過境、引得流言紛紛,都說炎炎伯排場驚人,皇命要他甄選雜末精兵,他卻搬了一座雜末城回來,生怕天下不曉得他得了皇帝重用……我本道炎炎伯行事穩重,那些閑言碎語不過是坊間無聊人物編纂的,不能當真,未承想……”

天大帽子,足以壓斷方畫虎的脖頸,方畫虎大驚失色,一邊往地上躺去“叩拜”一邊惶聲說道:“世子明鑒,下官攜城而歸只因白鴉人需得以城養兵……”

話沒說完,望荊世子易應春突然大笑起來:“玩笑罷了,炎炎伯哪用當真,何須分辨!若非不得已誰會扛著一座大城來回跑,這才真真證得炎炎伯為不負皇命傾盡全力!待我歸京定要將此事啟奏皇帝,為你請下一道嘉獎,你快請起,快快請起。”

一句斥、一句贊,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方畫虎冷汗淋漓背心濕透,心中驚駭自不必說,暗道貴人心思無以琢磨,這才是真正的馭下之術、真正的上位威風。殊不知,此刻冰城之內兩個糖人正相顧大笑,蘇景問:“世子威風?”相柳答:“裝模作樣,兩個大耳刮子下去,他就學會好好說話了。”

望荊世子留給兩位糖人的初見印象,怕是不太妙。

白鴉城有絕音法禁,蘇景笑得再響亮易應春也聽不到。

世子開懷,自火珊秀以下隨行眾人,再到路兩邊眾多丁人小貴族全都附和作笑,就連炎炎伯也跟著一起僵硬開顏。待炎炎伯重新站好,世子又問道:“我還聽說,你這次從雪原帶回來一個怪人,酷暑之中長裘裹身,還會時不時的打個寒戰?”

炎炎伯恭敬應道:“回稟世子,確有其人,為白鴉城內糖人夏氏子孫,名喚夏離山,下官這次甄選出的屍煞兵,便是此人祭煉的。”

“有煉屍詭道在身,算得奇人;盛夏裹裘,算得怪人。奇怪人不能不見。”六耳世子饒有興趣的語氣。

馭人皇,天子嫡親侄兒;雜末膻,卑族中的賤族糖人。雲泥之別,地位相差太過懸殊,由此小世子想見夏離山的念頭,委實無端甚至有些詭怪。炎炎伯遲疑道:“雜末糖人,靈智蒙昧未經造化,連禮數都不懂的荒人蠻子,萬一要是沖撞了貴人,下官實在擔待不起……”他說話同時,一旁火珊王密語傳入耳中:“世侄,此事其中另有緣由,不可推阻,小王爺要見人你就讓他見,小王爺要殺人你就請他殺,無論什麽事情都與你無關。”

聽火珊王話中意思,望荊世子竟有殺人之心?這又從何說起,怕是以前世子連糖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麽會生出殺心?炎炎伯心中又驚又苦,且不論自己還在夏離山身上拴了一份立功的希望,單以火珊秀之言而論:無論出什麽事都與我無關?

又怎麽可能無關!自己身上負的是皇命。現在貴人說得好聽,真要因此惹出麻煩,萬歲怪罪下來,什麽王爺、世子,又有誰真會去替門廳凋零的古人方說一句話?還不是得自己扛下這欺君之罪。

心亂,腦子也跟著一起亂,方畫虎本就沒什麽應變之才,一時間竟呆在了原地,面色倉皇口唇呐呐,全不知該怎麽辦,忽然身後一聲輕輕咳嗽,熟悉聲音入耳:“得貴人點名,小人不勝榮幸,夏離山拜見貴人。”

回冰城時未和炎炎伯打招呼的糖人,這次一樣不等伯爵大人召喚,又自作主張出城,直接來到伯爵身後、世子轎前問禮。口中說是“拜見”,人卻坐在轎內,連轎簾尚未完全卷起。

見世子還敢端坐轎內,放眼這座世界能有幾人,如今又多了一個白鴉糖、夏離山。

兩台轎子相隔七丈,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