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回 月夜挾飛仙 萬裏驚波明遠鏡 山雷攻異魅 千峰回雪蕩妖氛(第5/11頁)

貪嗔之念一起,又活了心,先和向、韋二人說起此事。向、韋二人聞他不與飛娘等同流合汙,甚是贊同。惟因他要尋林寒奪寶,覺著不妥,力勸道:“如今峨眉正在昌明之期,便是後輩中的能人也甚多,你縱理直,這事也冒決不得。不過昆侖、峨眉兩派,常有同道往還,以前慈雲寺雖有小隙,近來已經半邊老尼調解。他們門下幾輩弟子,多半知名,並沒聽說有林寒其人。他們正在廣積外功之際,為了玉符,便匿跡不出,直似笑談。你又不知他師長名姓,本人居處,怎可妄動?飛娘等妖邪,心存叵測,莫要中她詭計。最好不再貪得。真個不舍,也把事情打點清楚,縝密行事為是。”飛娘原意,是為峨眉樹敵,特意加枝添葉,假說林寒現時已是峨眉門下。不料猿精聽了向、韋二人之言,震於峨眉威聲,臨事審慎,反而遲遲不敢下手。隔了好些時,直到托人屢向峨眉派中人探聽,知無林寒在內。又苦於不知所在,才親去林寒老家,打聽出林寒生辰八字,在摩霄峰洞內設壇行法,攝取林寒真魂禁制。原意攝到全神,逼他供出居處,自獻玉符,即行放卻,初無相害之意。淮知林寒自在雪山苦修,根基日固。猿精連祭了四十九日,好容易快將真神攝入洞內,又被逸去。同時林寒也有了覺察,慌忙趕到芬陀大師那裏求救,又學會了金剛、天龍禪功。猿精不但不能再遙攝他的心神,所使招魂邪法,反被芬陀大師所傳的法術破去。猿精見事不濟,頗有知難而退之意。

隔了多時,猿精偶遊洞庭,欲飽啖東山白沙獨核枇杷,並擬擇取佳種,用法術移歸摩霄峰下種植。行至莫釐峰下,正是五月望夜,月光照得萬頃澄波,水天一色;湖中漁火明滅,宛如殘星;山寺疏鐘,時聞妙音。襯得夜景甚是清曠。猿精在批粑林中,邊吃邊賞玩湖中景致,不覺到了深夜。正在起勁,忽然一眼瞥見林屋山後,霞光寶氣,上沖霄漢,知有寶物出現。因林屋內洞自來多有仙靈棲息,近來更聽向、韋二人說洞中住著異人,飛劍厲害,道法高強,料那寶物必是異人所有,不曾在意。夏日夜短,到了子未醜初,離天明較近,那寶氣仍在原處未動,越看越覺奇怪。及經再三仔細觀察,竟似由山寺側土中透出,不似洞中異人有心炫耀。先還不敢冒昧行事,一經躊躇,天已將明,寶氣也逐漸而隱,益發斷定寶物埋藏土內無疑。暗忖:“這事奇怪,難道寶物近在咫尺,洞中人竟未覺察麽?”想要罷休,卻又不舍。天已大明,山上下居民俱已起身。湖中風帆遠近,櫓聲效乃,漁歌相屬。猿精枇杷樹尚未掘得,因恐引山民駭怪,又蹈前轍。想了想,林屋洞外表無奇,內洞金庭玉柱,深達百裏,與世隔絕,相去尚遠,異人不致便遇,決計勾留一日,喬裝前往西山寶氣上升之處看個究竟。

及至趕到西山一看,山上下居民甚多,雜以廟宇。昨晚寶氣上升之處,在包山寺左近,遍地果園,並無異狀。把寺左右一帶踏遍,找不到絲毫痕跡,心中納悶。猛想起漢朝仙人劉根修道莫釐峰頂,後來結壇林屋,成道後身長綠毛,門下有黑白二猿獻果服役,人因呼之為毛公。聞說毛公壇在靈枯觀旁,壇上還有毛公的鎮壇符。既是古仙人成道遺址,必與此寶有些關聯。於是連忙尋往寺後靈祜觀旁一看,果有一座石壇,仙靈渺渺,遺址空存,石傾壇圯,漸廢為牧童樵豎遊息納涼之所,心中感慨非常。深悔昨晚隔湖遙望,只看出寶物在左近一帶埋藏,既未跟蹤來此,又未升空查看準確所在,以致茫無頭緒。萬一今晚不再出現,或被別人捷足先得,豈非失之交臂?

猿精正在慨嘆,忽聽壇側石條上一個躺臥著的赤膊鄉漢,向左側大樹下剛睡起的老頭說道:“阿根伯伯,格個毛公菩薩真靈。前日我搭俚老人家燒仔一棵香,昨日到蘇州城裏去賣枇杷,叫說大清早將一進城,就碰著一個大公館裏廂,走出一個俏皮娘姨,拿我喊進花園裏面去,請出一個老太太,人交關和氣,一擔枇杷全留下,撥仔我加倍個銅鈿。還說我鄉下人做生意交關苦,叫娘姨拿出半桶黃米飯,一大碗肉,還有弗少菜蔬撥吾吃。走個辰光,叫我隔三五日再挑一擔好白沙去,還要多撥銅鈿。格位老太太真叫有良心,人好得邪氣,難怪俚有這樣大格福氣。”那老頭答道:“怪弗得耐今朝太陽實梗高,弗去做生意,還拿朵乘風涼,困晏早寫意,原來照著仔牌頭者。阿是我搭耐說個哪,毛公菩薩格塊碑,弗要看俚弗起,格麽叫靈。靈枯觀裏向格道士,阿要死快。大前日夜裏,碑倒脫仔,告訴俚扶起來,俚為仔觀裏向嘸不啥香火,叫說話假癡假呆,陰陽怪氣。我想耐搭我擺啥卵架子,擺轉仔屁股就走,背後頭罵煞快。阿是我教耐燒仔棵香,就有實梗靈驗。今早橫豎阮啥事,天麽滿風涼,阿要再叫仔兩個人來,一道去拿格塊碑扶起來,包耐還有好運道。耐阿去哪?”那鄉漢喜道:“格麽你就喊人去,啥人弗去是眾生。”說罷,翻身扒起,順手抓起一塊墊背的大蒲扇,叉開褲襠,扇了兩下,便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