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回 光騰玉柱 貝闕獲奇珍 彩煥金章 神奴依女主

且說二鳳死裏逃生,一躥便逃出裏許。想起逃時情急,撤手冬秀屍體,必已葬在惡魚口內。三鳳在先只想往海心逃走,也不知她的生死存亡。心裏一痛,不禁回頭往上一看,只見上面波濤翻滾中,有無數條白影閃動,看出是群鯊奪食惡鬥,越猜冬秀沒有幸免之理,只不知三鳳怎樣。正在難受,尋擇方向逃走,猛地又見頭上十多丈高下處有一人影,飄飄下沉。定睛一看,正是冬秀屍體,後面並無惡魚追下。不禁悲喜交集,忙即回身上去,接了下來。冬秀屍體既然無恙,上面魚群所奪,更是三鳳屍體無疑。越想越傷心,心中忿怒。欲待拼命回身與三鳳報仇,一則手無寸鐵,二則上面惡魚太多,就是平常遇見,除逃避外,也是束手無策。事已至此,徒自送死無益,只得一手拖了冬秀屍體,尋覓方向逃遁。

行沒多遠,又見一條人影,從斜刺穿梭一般飛泅過去,遠遠望去,正是三鳳,喜出望外。正待上前去,再往三鳳身後一看,後面還跟著一條兩丈長短的虎鯊,正在追逐不舍,兩下裏相隔也僅止十丈遠近。這條虎鯊比起適才所遇那些大的雖小得多,若在平時,只須有一根海蝦前爪在手當兵刃,立時可以將它除去。無奈此時姊妹二人精力用盡,彼此都成了驚弓之鳥,哪裏還敢存敵對的心思。

三鳳先時原是舍了冬秀屍體,一個斜翻,往水底穿去。當時為首那條大魚已近二鳳,噴起浪花水霧,將後面群鯊目光遮住,三鳳逃得又快,本沒被這些惡魚看見。偏巧三鳳心機太巧,滿想二鳳也和她一樣無情,不顧死友,冬秀屍體勢必引起群魚爭奪,便可乘空脫身。所以往下逃的時節,立意和冬秀屍體背道而馳。卻沒料到忙中有錯,驚慌昏亂中,只顧斜行往下,方向卻是橫面,並未往前沖去。下沒多深,後面魚群便已追到,互相殘殺起來。這些東西專一以強淩弱,鬥了多時,較小一點的不死即逃。內中有條小的所在位置較低,因鬥勢猛烈,一害怕,便往下面躥去。本想轉頭往回路逃走,一眼望見前面三鳳人影,不由饞吻大動。又無別的同類與它爭奪,不比適才魚多食少,現成美食,如何肯舍,鐵鰭一揚,便往前面追來。幸而三鳳發覺還早,一看後面有魚追逐,這才想起逃時忘了方向,連忙加緊逃遁。幾次快要追上,都仗轉折靈巧避開。一路上下翻折,逃來逃去,忽見二鳳帶了冬秀屍體在腳前橫側面往前遊行。不等近前,忙打手勢。二鳳也在此時發現了她,姊妹二人不敢會合,互相一打手勢,一個左偏,一個右偏,分頭往前逃走。後面惡魚見前面又添出兩人,貪念大熾,益發加緊往前追趕。逃了一陣,二鳳姊妹精力早已用盡。尤其二鳳手上拉著一個冬秀屍體,更是累贅遲緩。追來追去,三鳳反倒抄出前面。那惡魚追趕三鳳不上,一見側面二鳳相隔較近,人還多著一個,便舍了三鳳,略一撥轉,朝二鳳身後追來。

二鳳這時已累得心跳頭暈,眼裏金星直冒。猛一回望,見惡魚己是越追越近。心想:“平遊逃走,必被惡魚追上。只有拼命往下潛去,只要到底尋著有礁石的地方,便可藏躲。如今已逃出了老遠,不知下面深淺如何?”明知水越深,壓力越大,未必潛得下去。但是事已萬分危險,人到危難中,總存萬一之想。因此,拼命鼓起勇氣,將兩手插入冬秀肋下,以防前胸阻力;用手一分浪,頭一低,兩腳蹬水,亡命一般直往海底鉆去。二鳳原是一時情急,萬般無奈,反正冬秀回生無望,樂得借她屍體護胸,去抵住前胸阻力,即使她受點傷,也比一同葬身惡魚腹內強些。先以為下去一定甚難,不料下沒十來丈,忽見下面的水直打漩渦,旋轉不休。此時因惡魚正由上往下追趕甚急,也未暇想起別的,仍是頭朝下,腳朝上,往下穿去。因這裏已逃出了紫雲宮左近深海範圍,水的壓力阻力並不甚大,卻是漩子漩得又大又急,身子一落漩中,竟不由自主,跟著漩子旋轉起來。二鳳猜定下面必是海眼,只要漩進去,休想出來。先還拼命掙紮,甚是焦急。轉念一想:“葬在海眼之中,總比死在惡魚腹內強些。何況精力交敝,縱想逃出漩渦,也是萬萬辦不到。”立時把心一橫,索性翻轉身,抱住冬秀屍體,兩腳平伸,先緩過一口氣,死心塌地由著水力漩轉,不再掙紮,準備與冬秀同歸於盡。眼花繚亂中,猛見離身十多丈的高處,那條惡魚也撞入漩渦,跟著旋轉起來,想是知道厲害,不住翻騰轉側,似想逃出又不能夠的神氣。

二鳳被水漩得神昏顛倒,呼吸困難,死生業已置之度外。看了幾眼,越看上面魚影越真。自知無論是海眼,是惡魚,終究不免一死,便也不去理它。又被漩下十數丈,越往下,漩子越大。正以為相隔海眼不遠,猛地想起一事:剛才身外忽然一松,昏惘中恍惚已離水面,身子被人抱住似的。接著一陣天旋地轉,便已暈死過去。醒來一看,身已落地,臥在海底礁石之上。存身之處,並沒有水,周圍海水如晶墻一般,上面水雲如蓋,旋轉不已。一眼看見面前不遠,站定地震前所見的虎面龍身怪獸,靜靜地站在當地,張著大嘴,正吃幾片海藻,鼻子裏還穿著一條帶子。因為適才在漩渦中動念,便是想起此物,一見便知所料不差。猛又想起落下時節,兩手還抱著冬秀未放,怎地手中空空?那惡魚也不知何往,本想掙紮起身,只是飽受驚恐,勞乏太甚,周身骨節作痛,身子如癱了一般,再也挪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