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回 長笑落飛禽 惡嶺無端逢壯士 還鄉聯美眷 倚閭幸可慰慈親(第4/7頁)

那人眼看仇人在側,奈何不得,瞪著兩只大眼睛,目光炯炯,恨不能把笑和尚生吃下去。又怕笑和尚覷便逃跑,笑和尚微一轉動,便攔了上去,一攔總是一個空,急得滿頭大汗。尉遲火卻只是含笑旁觀,不發一言,笑和尚估量已將那人火氣磨了個夠,才笑說道:“你不但奈何我不得,連攔我也攔不住。我要想走,你連影子都休想追上。你只依得我一件事,我便將你哥哥救活,如何?”那人聞言,半信半疑地說道:“人要是沒了氣,那就叫死。我媽死時,我找了多少人,請過多少醫生來,都沒有救活。末後還是把她葬了。適才我已聽你說過,我只不信,我哥哥已經沒了氣,你會救活?只要他真能活,上天入地,我都聽你。”笑和尚道:“既然如此,且不說別的,先救人給你看,如何?”那人聞言,大喜道:“那敢情好。不過我不哄你,我現時抓你不著,是這裏四無遮攔。那洞口可沒出路,你要和從前那些醫生一樣,人救不活時,我只把洞口一攔,你休想出來。我現在把話對你說明,省得你後悔。”笑和尚也不理他,徑自走進洞去。那人果然把門一攔,注目看笑和尚施為,等人救不活時,下手報仇。

其實笑和尚適才早已隨他隱形入洞,一眼便看出那青石上死去的少年骨格清奇,連那矮漢都是生有異稟,暗中驚異。心想:“荒山野谷之間,怎會有這麽兩塊未經雕琢的美玉?此番出外積修外功,師父曾說,積千功不如度化一人。師父門下,只自己一個,如有閃失,師父衣缽,便無人承繼。這兩人資質,俱不在中人以下。這少年僅是病後氣虛,受驚暈倒,並未真死,何不如此如此?”當下打定主意,先暗中和尉遲火使了一個眼色,叫他不要多事。自己把那矮漢捉弄了一陣,進洞再看少年,經了許多時間,已有微息。便將師父給的丹藥取出一粒,塞進口內,對著嘴,一口元氣渡了進去。丹藥化成元津,隨氣運行,直入腹內。不到片刻,便聽那人喊一聲:“震殺我也!”立時緩醒過來。他要掙紮坐起,笑和尚連忙按住說道:“你大病新愈,須要將養,先閉目養神吧。”說時,又給他服了一粒丹藥。那少年覺得丹藥入口清香,一到口中,便順津而下,一股暖氣,直達湧泉。他生病已有二月,醒來覺著渾身舒暢,知是異人搭救。待要喚人時,那矮漢一見少年果然起死回生,早擲了手中鐧,撲了上去,抱頭歡笑道:“哥哥,你真活了!這小和尚真是好人。”少年道:“二弟休得胡言。愚兄病入膏盲,雖蒙二弟扶持,已難望好。這時覺得周身輕快自如,似沒病一樣,定是仙佛真人搭救。愚兄遵命,不敢下床,可代我上前拜謝恩人。”

那人聞言,慌不叠地答應,立刻擊石取火,點燃了一束松燎。是時尉遲火也走了進來。他便走過去,朝著笑和尚、尉遲火二人,納頭便拜。笑和尚也不再打趣,忙將他扶了起來。那人道:“你真是活神仙,將我哥哥救醒。適才我得罪你,請你不要見怪。你要辦什麽事,你說吧,我哥哥已活,只要不離開他,全都聽你的。”笑和尚道:“那事現在先談不到,你且說你弟兄二人來歷名姓。”那人道:“我媽姓商,我也跟著姓商,小名叫風子。我哥哥姓周。這是你,別人我不說真話。”笑和尚這才知道他和那少年並非同胞兄弟,見他對友如此血誠,愈發驚異。那人又要說他和姓周少年結交經過,那少年已在石上插言道:“我這兄弟天真爛慢,二位恩公,由我說吧。”笑和尚同尉遲火聞言,便走了過去。那少年又要起身,笑和尚攔住道:“你雖服了丹藥,元氣虧傷太過,須待三個時辰以後,方能復原。你此時說話還可,且不要動。明朝起床,便不妨事。最好能吃點什麽粥食才好。”那少年也覺著腹中饑餓,便問商風子,可有什麽吃的。商風子答道:“哥哥要吃東西,真是好了,快活死人。還是前日你叫我將你的衣服賣了一兩五錢銀子,買得些米,熬了一鍋菜粥。你吞吃不下,我心中難過,也沒有吃,留在那裏,我給你生火煮去。”

說罷,便去生火煮粥,嘴裏卻嘮叨道:“我哥哥好了,又來了兩個好人朋友。偏偏這一月多天氣,這天蠶嶺野獸都死絕了,連鹿兒也撈不著一個。我再幾天不吃,倒不要緊。這兩個好人朋友,一定還未吃東西,又救了我哥哥,拿什麽給人家吃?真正難死我了。”笑和尚一聽說近日山中猛獸絕跡,可見以前是有,想起適才長笑之事,好生奇怪。那少年因商風子一說,也想起因商風子食量洪大,他先還打野獸來吃,自從野獸絕跡,自己和他一月多工夫,已將所帶銀錢衣物吃盡賣光,沒法款待來人,不由著急起來。笑和尚看出他意思,說道:“你先不要著急。我吃素,吃不吃,沒關系。我這位師兄倒吃葷。我們出家人都能餓個十天八天,你不用管我們。我看你言行服飾,面容手掌,定然出身富貴之家,怎生到此?你且說個詳細。如有為難,我二人或許能助你一臂,也未可知。”少年聞言,也實無法想,只得在枕上頷首,說明經過。笑和尚一聽,原來那少年不是外人,竟是醉道人新收不久的弟子周雲從,便也說了經過,愈加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