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痛苦的境界

慕行秋剛剛舉起拳頭,周契的眼珠轉了一下,冷冷地看著他,握著異史君魂魄的手掌突然攥緊,裏面傳出一聲輕微的脆響,像是一只甲蟲被捏扁了。

不過是喘息之間,周契從小妖體內攝出了魂魄,並把它毀掉。

慕行秋的機會就這麽失去了,或許機會從來就沒存在過,周契是注神四重的道士,斷不會毫無防備地魂魄離身。

“異史君到底在哪?”周契問。

慕行秋應該為此感到驚恐的,可他卻笑了,“你抓住的只是異史君無關緊要的一只魂魄,裏面的記憶還夠你塞牙縫的吧?”

異史君的烏鴉本魂被左流英囚禁過一次,再也不肯輕涉險地,他的大部分魂魄都在魔像裏,可洞窟眾多的他,當然還有隱藏的備用魂魄。

本魂一死,眾魂皆亡,備魂消散,本魂卻不受影響,周契找到並殺死的就是這樣一只備魂,他只有異史君的一小部分記憶,周契從中找不到任何問題的答案。

“或許我應該從你這裏找找線索,異史君跟左流英一樣,都很看重你。”

周契對嘲笑毫不在意,他對慕行秋這個人就不在意,覺得這只是一個傀儡,但傀儡身上會留下操控者的痕跡。他的眼神暗淡下來,他要使用控心術奪取慕行秋的記憶。

慕行秋仍然舉著拳頭,腦袋卻像是被箭射穿了一樣,痛入骨髓,本來就已破裂的內丹似乎又被劈了一刀,疼痛像一只從樹冠上沖天而起的雄鷹,越飛越高,穿越了雲霧仍不停止……

疼就疼吧,慕行秋的意志也跟著飛了起來,想要超越這疼痛,即使不能阻止它,也要翺翔在它的上方,以留住腦海中的一線清明,他仍然記得本來要做什麽,於是舉起的拳頭像倒下的山一樣砸下去。

慕行秋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一多半控制,只能做出極為簡單的動作,他甚至不知道這一拳到底用上了多少力量,卻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上面。

拳頭能打死注神道士嗎?慕行秋相信這種事情從來沒發生過,但這又能怎樣?即使只剩下一根指頭能動,他也要指向敵人。

左流英總是料事如神,異史君總是備下無數後手,慕行秋卻總是勇往直前,他也有意培養新的首領和未來的力量,可那都不是他真正擅長的事情。

在最不可能、最沒有希望的時候揮出一拳,才是他的強項、他的本事。

連左流英都不能再隨便進入他的腦子,一名入魔的注神道士更不能。

慕行秋覺得自己只是輕輕地打了一拳,輕得像是羽毛拂過臉頰,可事實並非如此。

望山禁秘科首座周契活了一千一百多年,並非左流英那樣的胎生道根,也可絕非庸才,剛會走路的時候就被當成一名高等道士來培養,不要說拳頭,連蚊蟲都不能接觸他的身體。

可這一拳結結實實擊中了周契毫無防備的臉上,他怎麽會有防備呢?遭到控心術襲擊的道士應該暫時失去意識才對,不要說揮拳,連揮拳的念頭都不會有。

一般來說,注神道士是不能對星落道士施展控心術的,可慕行秋自從吐出下丹田的內丹之後,根本隱遁之法已經消失,失去了最基本的三田護持之力,泥丸宮裏的內丹雖是星落五重,卻不是自己修煉出來的,不具有抵抗注神道士控心術的能力。

周契了解這一切,所以才會有恃無恐。

他想從慕行秋的腦子裏找出線索的心情有多急迫,這一拳造成的意外就有多大。

注神道士一歪頭,意識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什麽也沒帶回來,嘴裏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想了一會他才明白這就是疼痛,自從嬰兒期結束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周契擡起手在嘴角抹了一下,看到手指沾著一塊血跡,他有點納悶,自己的血居然跟普通凡人沒什麽區別。

慕行秋恢復了對身體的全部控制,“想要線索就問我,別再隨便進入我的腦袋。”

周契仍然盯著手指上的血跡,在一千多年的修行中,他從來就沒學過如何惱怒,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意外的一擊,這些事情對他說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他能理解異史君的狡猾與分魂之計,卻無法接受臉上挨的這一拳。

周契伸出沾血的手,很慢很慢,慕行秋卻躲不開,他又被定住了,定得更牢,連目光都無法移動。

手掌扼住了慕行秋的咽喉,周契平靜的雙眼像火一樣逐漸燃燒起來,一捧順滑的長須變成了鐵刷子,根根分立,好像即將被射出的箭矢。

“魔尊正法讓我無所不能。”周契一字一頓,手上的法力也隨之增加一份,他要讓對方明白,自己可以隨意進入普通人的頭腦。

作為一名注神道士,這是他第一次用手扼住一個人的咽喉,他必須這樣做,只是用法術將慕行秋殺死無法緩解他心中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