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滿城罪孽誰人擔

“吱呀。”

木門拉開一條縫隙,縫隙後只露出一雙暴凸的眼睛,眼裏滿是驚恐。

蜷縮在門後,虔婆驚魂未定,顫栗著看向門外的少年,臉色不住變幻。

“你到底是誰?”

好半晌,虔婆小心翼翼的問道。

虔婆會蔔算能通鬼神,自然知道安伯塵是誰,承平初年生於圓井村安家,直到一個月前還是默默無聞,卻在一個月中名揚琉京。安伯塵名氣再大,戰績再盛也不過是塵世煙雲,她虔婆行走陰陽,彈指間取人生魂,自然不懼安伯塵。卻沒想到,安伯塵和司馬家鬼軍頭領交好,扭轉乾坤,非但安然走出陰間城隍,還讓自己承受一日白骨附身之痛。

目光越過安伯塵,落向花田中折斷殆盡的水仙,虔婆眼中浮起濃濃的哀意。

安伯塵皺了皺眉,猶豫片刻並沒進屋,沉默許久道:“你是誰?為何此前說來者當是厲霖?還有。這水仙花。”

看向一地殘破不堪的水仙,安伯塵知道,定是昨日小官一怒之下為之。這些水仙看似普普通通,可既然是虔婆種養,內中或許有著什麽玄機。

隱隱中,安伯塵心中生出一絲不安,就見那虔婆忽然又哭又笑起來,拉開木門指向安伯塵,歇斯底裏的叫囂著:“大禍臨頭!你闖下大禍了!這下好了,所有的一切都被你打亂!殺戮一起,血流成河,滿城白骨,哈哈哈哈哈。”

尖利而又沙啞的聲音傳入耳中,仿佛鋼刀磨白骨,安伯塵下意識的捏出手印,低喝道:“臨!”

忽而大風起,從高天降下,徘徊於安伯塵周身,整個人頓時陷入風中,左右搖曳,飄渺不定,讓人難以捉摸。

尋不著宣泄的對象,虔婆陡然一怔,漸漸恢復平靜。

午後的陽光將少年的影子拉長,站在門口,安伯塵復雜的看向老態龍鐘的虔婆,低聲道:“究竟怎麽一回事,你如實道來。”

幹枯的頭發在風中擺動著,看向殘破的水仙花,虔婆打了個寒戰,滿臉絕望,半晌,擡起頭怔怔的看向安伯塵,苦笑道。

“你知道的很多,可仍不夠多。那一場殺戮,本該發生在一個月後,卻因你和那個小胖子,硬生生的提前到三日後。三日後,臘月初五,諸事未全,殺戮一起,七十裏琉京血流成河,白骨連天,全因你的自作聰明!”

若放在從前,安伯絕不會相信一個瘋瘋癲癲的虔婆,可在陰間城隍走了一圈,安伯塵知道這虔婆有行走陰陽通達鬼神之能,被她這麽一說,心中不由疾跳起來。

“可是和離左兩條蛇妖有關?”

安伯塵問道,隨後眉頭皺起,思索著道:“莫非厲霖是二蛇用來對付龍女的棋子,五雷法。二蛇喜食天雷,自會雷法,為何還要厲霖?”

聽得安伯塵喃喃自語,虔婆只是冷笑,並不開口。

越是如此,安伯塵越覺得蹊蹺,余光落向不遠處的花田,陡然想起了琉王子李宣養著的那盆水仙。

轉眼看向虔婆,安伯塵沉吟道:“難不成這水仙花和龍女的蹤跡有關?花謝時候,她便現身?”

虔婆眸中閃過一絲異樣,依舊冷笑不止:“你也算聰明,只可惜後知後覺,此時知道又有何用。”

聞言,安伯塵心中氣惱,臉色也變得冷凝下來,盯著虔婆道:“你在此守花,定是龍女相托,就為了賭一時氣,便坐視不管?”

虔婆一愣,神色復雜,半晌苦笑一聲:“即便告訴你真相,又能如何?你一只會裝神弄鬼的少年人,修為不足青火,莫非還想扭轉乾坤,平復大劫?”

雙拳捏緊,安伯塵面色平靜,心中卻是一陣疾跳。

虔婆所言或許是真,或許是假,如是假的則罷,可若是真的,他又豈能坐視不管?虔婆道大劫是由他安伯塵引發,安伯塵並不相信,就如先前說厲霖被他所害般可笑。離左布局已久,只為龍女而來,若是殺戮將起,大劫降臨,那也是命中注定會發生之事,與他安伯塵何幹?

即便同他無關,安伯塵也無法坐等發生。

安伯塵不想去做什麽英雄好漢,可卻知道,修行路漫漫,若無法堅執於己心,勢必難有所成,不求歌功頌德,但求問心無愧。

安伯塵剛欲開口,就見虔婆忽地一顫,滿臉驚慌失措,隨即掐算連連,手中的龜殼“啪”地一聲摔落在地。

“怎麽可能。陽壽盡了?”

下一刻,虔婆眼裏翻覆出濃濃的恐懼,大吼一聲:“快逃。”

陽光沒入陰霾,虔婆仿佛被點燃了般,全身上下冒著黑煙,嘶嘶作響,轉眼後化作灰燼,傾灑一地。

安伯塵神色陡然變,彈指間心中閃過數個念頭,毫不猶豫的抽身而退,跳上馬兒,向墨雲樓疾奔而去。

虔婆蔔算命數,又豈會算不出她自己的陽壽,猝死於自己眼前,離奇詭譎,定是遭人所害。能害死行走陰陽的虔婆,想要堵住她口的人,除了那兩頭大妖,還會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