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三日奪命

臘月初五,也就是三日後。三日後大劫降,而我也會亡命亂軍。

墨雲樓七層,少年靜靜看向華燈初下時的朱雀街,一如既往的死寂,連同墨雲樓中的他也一起陷入。

人之生死錄於生死簿,一旦定下,幾難更改,除非大劫大福。安伯塵踏足修行之途,命運無常,元壽已非生死簿所能看清,卻因三日後的那場大劫,再度將此生命數扭轉。

還有三天。亡於兵刀之禍。

安伯塵雙拳握緊,遙望茫茫夜色,眼裏浮起不甘。

早先因為從虔婆口中得知七日後離左將要禍亂琉京,安伯塵便已打定主意,勢必要盡力制止。而今大劫再度拉近,從七日變成三日,非但七十裏琉京將會變成血海屍山,就連安伯塵也會有血光之災,元壽將止。

墨雲樓中少年看似神色平靜,實則神經緊繃成弦,只覺手心冒汗,脊背涼颼颼一片。

前所未有的緊張將他淹沒,生死一線,只在三日後。

無論是琉京血劫,還是他將近的元壽,都讓安伯塵無比緊張,再無法像從前那般閑遊琉京,悠哉悠哉的探尋秘密。

陰差陽錯的變數打亂了所有人的布局,也讓他亂了陣腳,可安伯塵又怎能坐以待斃?

獨擁墨雲,安伯塵四下無助。蕭侯面對離公子早已沒了對局的膽子,李小官粗枝大葉只會惹禍,無華和張布施雖有一身遠超同濟的修為,卻礙於神師弟子,交心有限,就連她也在千裏之外的吳國,空有八百鬼軍斥候,也無法前來援助。

今時今日,面對轉眼即來的血劫,安伯塵能靠的只有自己。

晚風吹落最後一絲晚霞,順著窗欞襲來,卷起少年堪堪及腰的長發向後飛揚。

此時若有人看來,定會微微吃驚。

樓裏的少年整個人沒入風中,飄渺如影,眸如星月,炯炯有神,眉毛向雙鬢斜飛,銳氣無匹。

緊張雖緊張,可早在從前,安伯塵便能臨危而洞察秋毫,彼時一區區仆僮尚且如此,現如今,呆頭呆腦的小仆僮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安校尉,更有一神秘莫測的無邪居士身份。歷經種種磨難,安伯塵於危難之際洞察蛛絲馬跡的本事更勝數籌。

又看了眼夜色下的雲霾,安伯塵揮灑襟袂,坐回榻前,拉開白卷,提筆而書。

正如那回誘各路人馬夜襲墨雲樓,佯裝修為全失一般,安伯塵用筆墨來整理眼下種種關鍵事項。一字一句,落於卷上,悟於心頭,糾纏在一起的淩亂局勢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墨毫按下,少年人捧卷而觀。

卷首出現四個人的名號,李鈺、龍女、離公子以及左相。

這四人為琉京十四載沉浮乃至更久的幕後掌控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們所布的棋局中,好戲連台,戲子伶人粉墨登場,卻都是被他們牽著線,操控於台前。

當然,這只是琉京之局,此局若是鋪展開去,上京帝王,中都皇叔,亦有關聯。可安伯塵並不去理會,他所要做的只是在這七十裏琉京中安身保命,救得滿城百姓於大劫之下。

琉君李鈺明知離左身份,卻置之不理,反而用於朝野,他一非昏君,二非懦弱之主,為了報殺妻之仇隱忍於江南,卻也不會坐視琉京乃至琉國毀於二妖之手。如此說來,他定有後手,方才有恃無恐,任憑左相離公子鬥於京城。一個凡間君王,能不畏大妖,除非他是神仙下凡,又或者有神仙相助。因此,他的後手也呼之欲出,龍女。

燭燈下,少年穿著單薄的青衫,目光隨著搖曳的燭火閃爍著,漸漸變得篤定。

李宣夢見龍女,窗台上的那盆水仙絕非偶然,或許是來自玄德洞天的龍女和大匡琉京聯手之征。

龍女借助琉君於琉京養傷,避開離左耳目,安樂坊中水仙花凋零之際,便是龍女恢復修為現身之時。而琉君知道離左在等龍女,坐視不管,只因他有龍女相助,不但能制二妖,還能為他報得大仇——璃珠夢中,匡帝曾說陸司空是老君山神君轉世,想來修為極高。

卻因小官搗毀了水仙花,龍女提前現身,原先的布局被打亂,或許龍女修為還未完全恢復,不是離左對手,虔婆方才如此歇斯底裏。

燭火輕晃,少年睫毛眨閃,一番整理下,只覺已將這一切看清。

離左相鬥於琉京,說到底只為了爭奪龍女所修的龍珠,吞食成龍。龍女雖然勢單力薄,可未嘗不能借此對付離左,然而,若是她的修為尚未恢復到巔峰,即便離左相爭,兩敗俱傷,恐怕她也會難以對付。或許白日裏虔婆正因為此才會那般痛苦絕望。

深吸口氣,安伯塵業已理清頭緒,雖仍有幾處細枝末節上的看不明,可大致應當如此無差。

為今之計,想要杜絕四日後的大劫,卻需做三件事。其一,等待司馬槿送來神龕,想要對付離左,需得龍君出手不可,其二,尋出龍女的所在,若不能在離左之前找到龍女,安伯塵就算等來神龕,召出龍君也是無濟於事。其三,想盡一切辦法拖住離左二人,直到安伯塵找到龍女,司馬槿送來神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