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侯一朝伯,來日一輕塵(第2/3頁)

安伯塵雙目發直,怔怔地看向墻壁上染滿鮮血的絕句,滿臉不可思議。

九塵君。九辰君!

別人不知,可身為離公子的仆僮,他又怎會不知九辰君是什麽,只不過他怎會也沒想到,這些人逼死公子只為得到那個毫不起眼的木偶。

同樣震驚的還有在一旁玩弄著寶劍的女子。

從頭到尾她都沒想從那首絕句中找出什麽,滯留此間不過是想布局殺了國主欽點的柳教習,而讓安伯塵解詩迷,也不過是找個樂子打發一下漫長無趣的冷夜。

可誰曾想,這個看似毫不起眼的少年仆僮竟真破解了出來!

聽其言觀其色,王馨兒能篤定,這個少年定知道些什麽。

難不成那個傳說是真的?這世上真有仙人秘籍存在。仙人們還活著?

淒冷的月光攀爬過窗欞,沒入密室,流轉在火燭間,乳白如霧,璀光如暈,化作數千年前那一段段關於仙人的傳說,將女子和少年籠罩。

乘風禦宇,一劍光華縱、橫千百地,駕雲而嘯,一曲長歌橫、亙三千載。水火不侵,食雷渡劫,一丹齊天壽。擒龍為騎,以鶴為伴,一法百變身。即便在這個仙人已死了上千載的年代裏,大街小巷、坊市茶樓裏依舊流傳著仙人的傳說,而戲館的伶人更是配著古樂將仙人的逍遙出塵模仿得惟妙惟肖。

然而,關於仙人的一切,終究不過是老百姓酒足飯飽後對於日復一日生活外的些許憧憬罷了。稍有些見識的人,都不會去相信這世上真有仙人,即便在數千年前,他們的確出現過,可數千年後滄海桑田。多少諸侯淪為百姓,又有多少草莽成諸侯,世間百態變幻無常,在這數千年的歷史中,再未出現過仙人的蹤影。

月華消散,火燭燃燒至末尾,漸漸熄黯。

昏暗的密室內,安伯塵清楚的感覺到那個女子自始至終都在打量著自己,目光莫名,卻如芒在背,讓他渾身不自在。

“小姐,我找出來那個秘密了。”

猶豫著,少年回過身向女子說道,心底暗舒了口氣。

“知道了。”

回答他的卻是女子不鹹不淡的聲音,以及。令安伯塵滿臉呆滯的掌聲。

“不要!”

少年漲紅了臉,雙腿打了個哆嗦,低喊道。

隨著女子面無表情的拍落手掌,李家小胖慘叫一聲,胖乎乎的腦袋“咕咚”一聲掉落在血泊中,卻讓安伯塵忍不住顫抖了起來。非是同情李小胖的悲慘遭遇,而是想到接下來,自己也會像他們一般,被割下腦袋,然後。沒有然後了。

從頭到尾這個女子都只是在戲耍他,無論能否破解詩謎,她都會毫不留情的下殺手,就如同戲台上抑揚頓挫唱的那般——“手起刀落,哢嚓一聲,大好頭顱咕嚕著地,誰道英豪命短,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安伯塵不是英豪,他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佃戶兒子,區區一仆僮而已,可再渺小再微不足道,也總有七情六欲、悲歡喜怒。

積攢了足足一夜,乃至更久的委屈再無法壓制,下一刻,他爬起身,踉蹌著向女子撲去。

“九辰君。多謝小公子相告,倘若日後王家有那重新崛起的一天,馨兒定不會忘了小公子。”

略帶譏諷的話音伴隨著咒語聲傳來,像是一首催命曲,窗台上的燭火拼命地搖晃著。安伯塵向後壁縮一縮身來抵擋內心的恐懼,可搖曳的燈影之下,凹凸有致美輪美奐的嬌軀近在咫尺,他再也動不了。

提腕,抽劍,猩紅的血花綻放在密室中,點點如梅。

打了個激靈,少年身軀一僵,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發黃的屋頂,抹了抹額上的汗水,這才發現冷汗早已經浸濕後背。

他翻身坐起,怔怔的看著向迎風搖曳的燭火。

“原來是一場夢。”

喘著粗氣,安伯塵擦了把汗自語道。

舉目望去,墻壁上沾染著鮮血的絕句清晰可見,密室一如既往的幽暗,雖然仍被囚禁在此,可一切似乎並沒有夢裏的那樣糟糕,起碼自己還活著。

他長舒一口氣,轉而靠在冰涼的墻壁上,望向窗欞處。下一刻,他的瞳孔陡縮,身體向後蜷去。

“嘶”的一聲,飛蛾在那盞油燈中爆出一團細小的火花。

腦袋“嗡”的一聲,猛然間,安伯塵想起了他六歲時的一段經歷。那晚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到村裏和他一同玩耍的小石頭不小心從山上滾下,第二天,小石頭喊他去山上燒草,安伯塵迷迷糊糊的跟著去,結果親眼見到小石頭一失足,從山巔摔下,被大人們找到時,已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可從小到大,這樣邪門的事兒也只發生過一次,毫無緣故。而安伯塵也從沒和人提起過,連爹爹也沒有,他怕別人說他是妖怪。或許是因為害怕去回憶,又或許因為時間太久遠,總之安伯塵再沒記起過,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