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反制

“柳師,真的要殺他嗎?”

“自然,連同外面的那四個也都殺了。此事關乎琉國之行成敗,不容有失,往後但凡遇上今日情形,當殺伐果斷,切勿心存猶豫。”

“師尊教誨馨兒定會銘記在心。”

這兩個吳國之間的對話依舊繼續著,語氣平緩,眉宇間情意綿綿,和夢裏沒兩樣,可安伯塵知道,接下來卻將上演一場女徒弑師的好戲。

一想到眼前不知名的女子輕擡玉腕,反手將劍送入柳師心窩的場景,安伯塵不由得頭皮發麻。

是了,那倒是個好機會,要是我將這女子的意圖告訴柳師,讓他出手將女子擒下,之後一切豈不是不會再發生了?

安伯塵正要開口,可目光所及,就見老人含笑看著女子,滿臉的柔情蜜意,安伯塵心頭一緊,硬生生地將口邊的話收回肚中。

不行,這柳師對女子喜愛有加,又怎會相信我一小囚徒的話。非但不會信,恐怕還會將出言挑唆的我殺死在這。怎麽辦,該怎麽辦呢。

安伯塵只覺心裏堵的慌,按照夢裏所發生的事一步步往後推去,安伯塵突然發現,每一步竟都是死局,縱然他知道即將所發生的事,可也避不過女子戲弄完他後,那捅破他肚皮的一劍。這吳國女子今日來此,只為了布局殺柳師,至於公子的秘密,對她而言似乎可有可無,就像她說的那般,無論如何,自己也活不過今夜。

再死一次?

眸裏閃過恍惚之色,安伯塵摸了摸完好無損的肚皮,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小時候,夏夜裏,爹爹帶著他在河堤邊摸田蛙,用鐵線繞成網,將河堤旁的半畝雜田圍得嚴嚴實實,可一夜下來,總會有一兩只又臭又臟的田蛙逃得被烹煮的下場。安伯塵心裏奇怪,敲著旱煙蹲在堤岸邊的爹爹則用粗糙暖烘烘的大手點著他的小腦袋,悶聲悶氣地道。

安娃呀,你莫要小看這些醜家夥,它們能逃走有它們自個的能耐。爹爹結網時,總會有幾個聰明的躲在土坑兒裏,要麽翻起肚皮裝死,要麽一動不動,看著同伴被抓也不聲張,直到爹爹收了網,它們才蹦跶出去。這做人啊,要是能像這些醜家夥一樣忍不住氣,嘿嘿,就算不能大富大貴也能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似乎很滿意自己的長篇大論,爹爹猛地吸了口旱煙,將一袋的田娃甩在肩頭,牽著安伯生向家裏走去。

月光下,一長一短兩條人影慢吞吞地滑過河堤,看著爹爹高大卻稍有些駝的背影,安伯塵總會覺得心裏很踏實,自然也將心中的疑惑拋到九霄雲外。那時候懵懵懂懂,整日只盼著能跟爹爹到河邊瞎摸的安娃子,又怎會想到,他也有淪為網中田蛙的一天。

既然那些又醜又臭的田蛙在密不透風的網中尚能逃得性命,我又為何不能活過今夜,可是。既不能裝死,我也不會像那些四條腿的家夥一樣蹦跶,外面的那些護衛殺起人來眼都不眨一下。究竟該怎麽辦?

耳邊傳來女子念咒的聲響,安伯塵心頭一緊,猛地擡起頭。劍光閃過,柳師難以置信的看向女子,隨後仰頭倒下。

該來的還是來了。

腦中閃過那幾只改變自己命運的田蛙,安伯塵深吸口氣,擡眼看向王馨兒。雖仍有些害怕,可心裏卻比夢中要平靜許多,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平靜,或許因為知道女子接下來的一舉一動,又或許他已經漸漸將自己當成了卑微卻懂得忍耐的田蛙。

一番感嘆後,王馨兒擦拭著寶劍,漫不經心的問向安伯塵。

“你可知我為何要殺他?”

“因為,因為。”

囁嚅著,安柏塵一臉驚慌失措,眸裏透著濃濃的懼怕,半晌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也是,你一個小童又怎會懂。”

王馨兒垂下寶劍,幽聲說道。她只顧著打量墻壁上的絕句,卻沒發現隱藏在安伯塵驚恐神色下,一閃而過的驚喜。

改變了!之後的事果然改變了!在夢裏她可沒說過這樣的話。

“像你家公子這樣自私自利的人,又怎會將仙人秘籍交給別人,即便在他死後。”

王馨兒接著說道,忽地轉目看向安伯塵,嘴邊露出玩味之色,莞爾一笑,拍了拍手掌。

慘叫聲傳來,人頭跌落在地,卻讓密室中的安伯塵神色陡變,落入王馨兒眼裏只當面前少年被嚇了個半死。

咽了口唾液,安伯塵的心瞬間又跌回谷底。

他本以為接下來的一切將會有所不同,可誰想竟是繞了個彎,繼續重復起夢裏的場景。

“不過,誰知道在臨死前的那一刻,離公子是不是突然開竅了。”

含著笑意的話音傳入安伯塵耳中,不用擡頭去看,安伯塵便清楚感覺到女子無比戲謔的眼神,就像夢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