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一程風雨一程花 第五章 霧鎖妝池,春關未許魚窺(第2/3頁)

被這題銘勾起興趣,醒言又繞著池塘往前走了走,見著眼前這二層小樓的闌柱上,也鏨著一副對聯,寫的是:

只將春意思,

自與夢商量。

淡綠的字泥顏色猶新,應是才嵌上去不久。

“不錯不錯,有趣有趣!”

愛好詩文的張堂主立時被勾起興趣,口中一邊喃喃品著楹聯,一邊又抻長脖子,將一身不凡的修為盡皆運到視力本就絕佳的雙目上,極力朝那個風格香艷的內室展望——

沒讓見獵心喜的上清堂主失望,就在珠簾依約的香閨門側戶樞上,一左一右也各描著一句聯語,寫的是:

千古有情都寂寂,

一時無語但茫茫。

橫額:

“送春關”。

“呀!妙極,妙極!”

見著這副楹聯,極目窺視的張堂主,已開始純粹從詩文角度,搖頭晃腦的品評起聯語個中三味來:

“呣,這兩聯,言辭婉轉,音節悠揚,正是聯中上品。只是這句中寓意,不免便有些落寞蕭然,中懷抑郁,倒像似深閨春怨一般……”

“呃?閨怨?!”

剛念及此處,還沒待有甚想法,便忽聽得樓閣上一聲嬌叱,打破了春庭的靜寂:

“誰家小孩兒,來我繡樓中玩鬧?”

話音未落,便見一靈動的身姿,正從前面樓上飛快逃下,然後奔到還自兩眼放光的少年面前,喘著氣兒嘻笑道:

“哥哥,好巧啊~你也來大姐姐家裏玩?”

不消說,這個胡亂入人房舍的小丫頭,正是久已不見的瓊肜。

“瓊肜,你怎麽……”

還沒等醒言來得及問明白,卻見閣樓上正閃出一位妙齡女子,倚著欄杆朝這邊怒氣沖沖說道:

“何處輕薄兒,竟來本小姐閨閣前偷伺!”

緊接著,在那長裙女子身後,又奔出一個丫鬟打扮的小女子,一齊朝這邊觀望。

待看清醒言面貌,那個面目姣好的倚欄女子倒是一愣。然後便見那個丫鬟在她耳旁不知說了什麽悄悄話,於是這繡閣小姐便輕哼一聲,分開珠簾徑自回屋去了。

見斯人已去,少年倒也沒急著落荒而逃,只呆呆立在那兒忖道:

“剛才這位,就應該是才貌雙絕的彭家小姐吧?這些對聯,也該是她撰就?真是才女啊!那些市人所言,果然不誑我!”

正琢磨著,忽想到躲在身後的那個小丫頭,便一轉身,一臉嚴肅的說道:

“瓊肜,今日這卻有些不乖,怎好偷偷溜進生人的房間?”

見哥哥怪責,小瓊肜侮著臉兒,只管擺弄衣角,意態甚是羞慚。只不過,剛俛首一小會兒,這小丫頭突似想起什麽,便扯了扯少年衣角,仰臉小心翼翼的輕聲說道:

“哥哥,別生氣,我也是來幫尋找妖怪,聞到這地方水氣好濃,便不知不覺一路嗅到那位大姐姐房間裏去~”

“哦?”

看著女娃兒皺著小鼻頭,在那兒極力演示著剛才的嗅探,醒言心中倒是一動:

“對啊!我怎麽就沒注意到。這彭府中草木葳蕤的情狀,果然有些古怪。而水氣……又似以這小姐閨閣所在的流水庭園最濃。”

拂去飄落懷中的幾片花瓣,少年心念微微一動,便是一記“冰心結”望空發去——果不其然,只輕輕發力,這眼前半空裏,已飄舞起十數朵晶瑩的冰花雪芒。

“唔,這水氣濃重情狀,已不似這些溪泉自然生發之氣。看來,這彭家小姐的內園,最有可能是那水靈出沒之處。”

得了這結論,醒言便贊了小女娃一句,然後就拉她一起回轉。

聽得哥哥贊賞,這原本神情不安的小丫頭,立即又神采飛揚起來。只不過,畢竟心中還有些惴惴,這一路便走得十分安靜,只輕手輕腳的跟在身後,生怕哥哥再說她不乖。

到了傍晚,那彭府主人彭襄浦彭縣爺從衙署歸來,聽聞又有道士上門,便在書房中接見。

與彭夫人不同,這面目清臒的彭縣爺果然有些眼光,並不因眼前這幾人面貌少小,而起甚輕視之心。待和為首這位少年道人交談了幾句,彭襄浦便越發覺著這幾人並非只是胡混的江湖術士。

說起來,凡人初次見面,面貌或有偏差,但經得一番款談,若是乖覺些的,便立知眼前之人腹中幾何。循著這理,雖然張堂主面貌與那些道骨仙風的積年老道人相差甚遠,但只略一交談,這飽讀詩書閱人無數的彭襄浦,便發覺眼前之人談吐溫雅,見識不凡,實非等閑之輩。

其實,彭縣爺也難免不生出這樣看法。別看這位超擢而來的上清張堂主,在市井間與人談價時,可以緇銖必較,爭得不亦樂乎;但畢竟曾在塾中飽覽諸子典籍,又受得羅浮靈山的熏陶,見過恁大場面,骨子裏便自有一股溫文大氣,即使遇上彭縣爺這樣的官宦文士,也自是進退有矩,言語得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