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一程風雨一程花 第一章 去留隨意,閑探風月江山

第二次送別了居盈,醒言心中倒似乎一片寧靜。

對他而言,月下飄立樹冠,奏完那兩曲《西洲》《紫芝》,便已不再需要詳知少女的去路;不需知道她在太守府中如何鳳冠霞帔,也不需知道尊貴的南海太守大人,如何搶先替她品嘗每道菜肴。

他與她之間的別儀,在那笛曲結束之時,便已告完結。

等待年關的日子裏,千鳥崖秩序如常。

清泠曼逸的女子,依舊盡心盡力的打理著四海堂一切雜務;活潑好動的小姑娘,依舊玩耍,依舊為得到哥哥的一句稱贊,而努力又乖又懂事。在一年中經歷過榮耀與磨難的四海堂主,則依舊將那經卷典籍勤讀不輟,將那道力法術習煉不輟。又有了些“感恩”的心思,便常記得在千鳥崖前,給那些虔心的仙山靈物講演道法經義。

山中歲月,不知寒暑。就在一片清涼中,四海堂迎來了辭舊迎新的歲除元日。

歲尾這天,四海堂中也如一般民戶一樣,在門側掛起了神荼郁壘的桃符。除夕夜裏,四海堂石居中也燃起了火爐,醒言與瓊肜寇雪宜,圍爐團座,食吃小饌,酒飲屠蘇,通宵不寐,一起盡這守歲過年之意。

這一回,小瓊肜已接受上次中秋的教訓,始終忍著不睡,陪著堂主哥哥雪宜姐姐,一直撐到了第二天早上。第一次過這樣團圓的年節,她也是興奮莫名,只管纏著醒言講述過年的典故;因此即使這次一夜不眠,也不十分難熬。正可謂“兒童強不睡,相守夜歡嘩。”

就在醒言與二女守歲之中,其間他也拿出那朵靈漪相贈的白玉蓮苞,在手中反復展玩。只不過,也始終只是把玩而已。遲疑幾次之後,終究未放入瓊肜端來的水盆中。

過得這年關,所有人便都長了一歲。長了年紀,小瓊肜歡天喜地,寇雪宜卻只淡淡然。而對於四海堂主張醒言來說,過了新年,到得十八歲,便離那行成人冠禮的二十歲又近了一步。到那時,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稱自己是“弱冠”少年了。

雖然年長一歲,醒言在心志閱歷上,倒也並未顯得更加老成。這不,到了二月尾上這一天,懶洋洋曬著初春溫暖的陽光,看著小女娃兒又在堂前不知疲倦的逗玩她那兩只朱雀火鳥,這位十八歲的四海堂主不禁又開始浮想聯翩:

“啥時我也去集上買只雀籠?讓瓊肜這兩只寶貝鳥兒住上。再購得一只清水花缸,將雪宜那杆金碧紛華的花枝養上——唔,如此一來,我這千鳥崖,也就和饒州富人家的花鳥庭園,相差不多了。妙哉妙哉~”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時,那位正在晾曬衣物的清柔女子,偶一回頭,見堂主又在盯著自己這邊發楞,便不覺有些赧然,轉臉低眉,搖曳著裊娜的身形,快步行往東巖冷泉邊,繼續揉洗剩下的衣物。

隨著女子秀曼的身姿,醒言的目光也無意識的跟隨到冷泉旁。又呆呆望了一陣,無所事事的少年堂主,閑看間心中卻忽的一動:

“雪宜那雙手……罷了,還是我不夠細心。”

“雪宜做過這麽多雜活,那雙臂腕卻還是光潔如璧。若當初真個是普通貧家女子,又如何能將肌膚保持得如羊脂般?當日我早就該看出破綻來了!”

正在少年堂主慨嘆自己經歷淺薄之時,忽聽得身旁石鶴一串清唳。轉臉看去,身旁那兩只白鶴口中,正冒出兩道裊裊的煙氣。

哦,是飛雲頂有事相召。

一見石鶴噴煙,已閑得多日的四海堂主,趕緊從門前石階上站起,束妝整容,急往那飛雲頂聽令。

到了澄心堂,聽得靈虛掌門之言,這位筋骨已閑得發慌的少年這才知道,自己盼望的歷練機會,終於到來!

原來,靈虛師尊跟他說,上次經了趙無塵之事,他便留心有無機會讓四海堂主下山歷練。正好,最近有下山弟子傳來回報,說道他所承師門任務,一時沒甚進展。於是,靈虛立即便想到千鳥崖上這位少年堂主。只聽靈虛說道:

“醒言,這次你便下山,替師門尋找已失卻半年多的上清『水之精』。”

“水之精?”

“不錯!你也許不知,剛才來我上清觀途中,在廣場上經過的那座太極流水,原本便是『水之精』所處之地。”

“哦?”

醒言聞言訝異,然後便恍然說道:

“怪不得!我一直就覺著那石質太極好生奇怪。陰面那層流水,潺潺不息,卻又不知從何處而來,又流到那兒去。原來,是水之精啊!”

說到這兒,又有些遲疑起來:

“不過我剛才來時,那太極流水似乎與往日也沒啥兩樣啊?和我去年初上飛雲頂,好像也沒甚變化。這『水之精』是……?”

見他疑惑,靈虛微微一笑,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