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雲破月來 空勞魂夢繞鐘聲梵唄 驚見劍光寒(第2/8頁)

陳天宇又叫道:“若然如此,那我就終身不娶。”芝娜輕輕舉袖,拭了眼角的淚珠,忽然微笑道:“你是我此生的第一個知己。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我願意見到你終生快樂,你知道麽?”陳天宇心情動蕩,芝娜收了眼淚,他的眼淚卻不自禁地奪眶而出,哽咽說道:“嗯,我知道!”芝娜道:“那麽,你就聽我再說。”

陳天宇目不轉睛地注視芝娜,只見芝娜眼睛驟然明亮,射出一種令人心醉的光輝,低聲說道:“冰川天女待我很好,她是我這一生的第二個知己,我把她當成姐姐一般。”陳天宇道:“嗯,我知道,我也曾得過她許多好處,很感激她。”芝娜道:“她比我福氣得多,唐經天對她一片癡情,嗯,就像你、你……”她本想說:“就像你對我一樣。”臉上一紅,說不下去了。陳天宇接口笑說:“我的本事比不上唐經天,但自問對人的真誠,卻與他並無二致。”他不須多說,已猜到了芝娜所要說的話。

芝娜微微一笑,這一笑像初綻的蓓蕾,掃除了臉上的憂郁,那是真正出於內心歡愉的微笑,只聽得她又往下說道:“我這一生的第三個知己則是冰川天女的侍女幽萍,她快樂無愁,惹人喜愛,誰若和她相處,必然得到快樂。”陳天宇心頭一震,“芝娜說這番話是什麽意思?”他不願意細心推敲,激動說道:“我只願與你永遠相聚。世上再沒有任何快樂,可以與你給我的相比!”

芝娜又擡起眼睛仰望,月亮快要落下去了。芝娜嘆口氣道:“我真的要走啦!”陳天宇叫道:“不,你不要走!”芝娜道:“遲早都要分手,你看開一些,心中就不會愁悶了。”陳天宇緊緊牽著她的衣袖,忽聽得當當的鐘聲,隨著晚風吹來,斷斷續續,芝娜數道:“一、二、三、……十二、十三、……十六、十七、十八。”陳天宇奇道:“你數這鐘聲做什麽?這是法王行宮的鐘聲。”芝娜道:“就要做早課了。”陳天宇詫道:“什麽早課?”芝娜避開陳天宇的眼光,忽道:“法王來了,薩迦可真熱鬧。過兩天就是喇嘛寺的開光大典啦。”陳天宇道:“什麽熱鬧都難令我動心。若然不是和你一起,我也不想去看什麽開光大典。”芝娜淒然一笑,道:“不去看也好。那麽咱們就此分別啦!”抽出一柄匕首,突然一劃,將陳天宇拉著她的那段衣袖切下。

陳天宇正在用力,忽然失了重心,幾乎跌倒,只見芝娜已跳上墻頭,翻過去了。回頭一瞥,那眼光充滿無限悲苦,無限眷戀,而又是突然訣別的神氣。陳天宇本來可以追上她,但追上了也難以挽回訣別的命運,陳天宇但感一片茫然,不知此身何處!芝娜的歌聲猶似在耳邊繚繞:“永恒的愛情短促而明亮,像黑夜的天空驀地電光一閃,雖旋即又歸於漠漠的長空,但已照見了情人最美的形象。”芝娜的半截袖子尚在手中,衣袖上一片潤濕,也不知是芝娜的淚還是自己的淚。

陳天宇獨立園中,不覺已是天明,家人們在城中過了一個狂歡之夜,都回來了。他們並不知道少爺一夜未睡,紛紛在那裏談講迎接法王的熱鬧情景。有一個人道:“可惜那群聖女都披著面紗!”

陳天宇心中一動,忙走出來,問道:“什麽聖女?”去看了熱鬧的家人七口八舌地說道:“就是活佛帶來的聖女呀!哈,這個白喇嘛教可與黃教不同,收了許多漂亮的少女做喇嘛哩!”“聽說這些聖女個個能歌善舞,到喇嘛寺開光之時,她們都要出來演給我們看呢!”“就可惜罩著面紗。”“她們的裝束真漂亮,曳著白色的長裙,纖腰一搦,飄著兩條綢帶,行起路來裊裊娜娜,真似嫦娥下界,仙子臨凡!”“你別心邪啦,聽說聖女是白喇嘛教中最聖潔不可冒犯的人,若然不是她們來赴盛會,偷看她們一眼也是有罪的。”“她們能不能嫁人?”“和教外的男人說話都不可以,還說嫁人呢?”“呀,呀,真可惜!”

陳天宇平素與家人無甚拘束,所以家人們也在他面前談笑無忌。陳天宇一言不發,靜聽他們描繪白教聖女的裝束,竟然就是芝娜昨夜的裝束。“莫非芝娜做了聖女?”“芝娜為什麽要做聖女?”陳天宇情思昏昏,有如亂絲,愈想愈亂。

父親大約是忙於接待白教法王,昨晚在土司家中過夜,直至中午還未回來。陳天宇獨自坐在書房,不斷地在想芝娜這種神秘的行動,不知不覺地提起筆在紙上亂畫,畫了許多芝娜的像,又在紙上寫了無數芝娜的名字,忽聽得外面家人呼喚,陳天宇如夢初醒,看著滿紙“芝娜”,似欲在畫中跳出,心裏一酸,卻又不禁啞然失笑!

家人道:“公子,外面有人找你。”陳天宇道:“什麽人?”皺皺眉頭,揮手說道:“今天我不想見客,你想個法子給我回了吧。”家人應了一聲“是”,卻遲遲疑疑,站在書房門口。陳天宇道:“怎麽?”家人道:“這人說,他和公子是好朋友。非見你不可。管家的已請他進來了。”陳天宇奇道:“什麽人?”心中頗怪那個管家未曾稟報,就擅作主張。家人道:“那人是個少年書生,他說他姓唐。管家的悄悄告訴我,說是這個人曾幫過老爺的大忙。”陳天宇“呵呀”一聲,來不及換衣服,急忙跑出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