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神箭連飛 穿雲驚小俠飛刀一擲 劈果救佳人(第4/7頁)

這刹那間,陳天宇只覺血脈僨張,呼吸幾乎窒息,只見兩名藏兵扶著一名少女,緩緩走來,在亭子外邊站定,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昨日所見的那藏族少女。亭子下面已擺好刑具,其中包括兩把寬刃的藏刀和兩支可以利利落落把眼珠挖出來的小竹管,還有一個石圈,上面有兩個半弧形的互不黏連的薄鐵片,可不知是作什麽用的。那少女對面前的刑具瞧也不瞧,臉上仍是一派漠然的神色,眼睛中還隱隱帶有一種嘲弄的眼光,好像被審訊的不是她而是那個兇惡的土司。死亡的魔影,對於她也好似毫不足懼。但正是由於這種漠然的神色,園中恐怕只是除了土司之外,其他的人都感到毛骨聳然。

那土司哈哈一笑,指著刑具說道:“把這個石圈套在犯人頭上,用小鐵錘在鐵片上輕輕一敲,犯人的眼睛便會凸了出來,哈,再用那兩支小竹管輕輕一挖,這漂亮的犯人就要變成盲女啦!”把手一揮,正想喝令行刑,猛聽得陳定基叫道:“等等,請等一等!”土司愕然起立,面向陳定基問道:“怎麽?你們漢人膽小,不敢看行刑嗎?”

陳定基忍著怒氣,道:“請問土司,他們偷了你幾匹馬?”土司道:“五匹最好的白馬。”陳定基道:“我替她賠你十匹!”土司道:“她還想點火燒我的馬廄。”陳定基道:“燒了沒有?”土司道:“剛擦燃火石就給我們捉住了。”陳定基微微一笑,從身上摸出火石,道:“你瞧,我身上也帶有這個東西!”土司哈哈大笑,知道陳定基的意思是說:既未縱火,只帶有火石,焉能便入人以罪。

陳定基並不回避土司的目光,瞪著土司道:“怎麽樣,土司你是不是可以網開一面?”陳天宇屏著呼吸,望著土司,也望著父親,這刹那間,他心中對父親充滿敬佩之情,父親不再像平日那樣畏首畏尾了,他挺腰直立,居然也像那少女一樣,了無懼色。敢情他當年修本參劾和珅之時,也是這副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情。陳天宇在父親的滿頭白發中看出了父親壯年的豪氣了。

土司微微一懍,心道:“看不出這個衰弱的漢族文官,居然也有這副膽色。”笑道:“本布替她求情,本該遵照,無奈我們祖宗的成法,實是難以更改。”陳天宇暗暗捏著藏在袖中的匕首,只要土司一喝令行刑,就先把他刺個透明窟窿。土司頓了一頓,又道:“祖宗的成法不可改,本布的面子也該顧全。好吧,咱們但賭一賭這犯人的運氣!”把手一揮,一員藏兵將一枚金色的蘋果放在少女頭上,土司又是哈哈大笑,回顧陳定基道:“你們的飛刀使得如何?”“嚓”的一聲,將一柄解腕尖刀插在桌上,道:“你們一刀飛去,若然將那一枚蘋果剛好從當中劈成兩半,那麽馬也不用賠,我立刻準她走。這飛刀劈果的辦法,也是我們藏族的規矩。好,現在帶這犯人在百步之外站好!”藏兵扶著女犯,走一步,念一個數字,念到一百,停了下來,那枚金色的蘋果看來更小了。土司哈哈笑道:“我準你或者你的隨從,隨便挑一個人來飛刀劈果!”

陳定基手無縛雞之力,隨從中也沒有百步穿楊的人材,土司出這難題,分明是想有意羞辱漢人。陳定基勃然怒道:“豈可將人命作為兒戲?”土司作藐視之狀,齜牙一笑,道:“既然你們不敢替她賭這運氣,那麽咱們還是早早行刑!”陳天宇雙目炯炯放光,驀然起立,問道:“要是我一刀將這蘋果劈為兩半——”土司截著道:“我就立刻把她放走!”陳天宇道:“一言為定!”土司道:“豈有虛言!”陳定基大吃一驚,叫道:“宇兒,你做什麽?”話聲未了,只見陳天宇抓起尖刀,閃電般的甩手一擲,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少女頭上那枚金色的蘋果分成兩半,飛在半空。藏兵接在手中,叫道:“剛好在當中分開,兩邊一般大小!”土司面色倏變,隨即哈哈大笑,翹起拇指贊道:“好一個飛刀絕技呀!”

陳定基兀如身置夢中,心中驚奇之極,兒子從來沒有習過武技,十八年父子相依,竟然不知道他有這樣的本領。

藏兵替那少女解開了縛在身上的牛筋索,那少女瞥了陳天宇一眼,便從兩行排列著的刀劍叢中徑走出去,仍然是那副漠然的神色,仍然是那副令人心底發寒的、冷森森的目光!她不發一言便走出去了,並沒有向陳天宇道謝。

土司搖搖頭道:“嘖,這樣漂亮的女犯人,真是便宜她了。”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氣焰比適才減了許多。賓主坐定,陳定基正待向土司敬酒,土司又瞧了陳天宇一眼,忽又興高采烈地吩咐侍從道:“請江瑪古修出來。”

江瑪古修乃是藏語中的小姐之意,陳定基心中奇道:“咦,他為什麽叫女兒出來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