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神箭連飛 穿雲驚小俠飛刀一擲 劈果救佳人(第2/7頁)

陳天宇悶悶不樂,隨書童返家,回到家中,只見父親正在客廳與老師談話。他的老師姓蕭名青峰,年約五旬,相貌清矍,三綹長須,背微佝僂,活像個科場失意的老儒。

蕭青峰正是陳定基被貶那年請來的。那年陳定基方任禦史,官場應酬甚多,無暇親教兒子,有位朋友便薦了這位教書先生來,陳定基接談之下,見這人學問果然不錯,便聘用了。不久,陳定基就因上章彈劾和珅,被貶西藏,陳定基本來不好意思要他同赴邊疆,卻是他堅持同往,說是賓主相得,與其在中州落魄,不如同赴邊荒。陳定基感他意誠,待他有如家人。

陳天宇向父親和老師請安過後,陳定基道:“宇兒,你到哪裏去了這麽久?以後可不準單獨一人去玩。”江南插嘴道:“有一隊賣唱的來了,今晚可能有戲看呢。”陳天宇橫他一眼,江南說溜了嘴,忽道:“教書先生,你見多識廣,可見過有人用沒有箭鏃的箭射烏鴉的麽?”蕭青峰道:“什麽?”他面色突然變得慘白,陳定基慌道:“蕭先生你怎麽啦?”蕭青峰道:“天時不正,敢情是感冒了。”陳定基道:“江南,扶先生進房歇息。”陳天宇道:“先生不舒服,你不準多話,擾他不安。”江南道:“知道啦。”偷偷向陳天宇扮了一個鬼臉,心道:“我又不說你接箭之事,你急什麽?”

陳天宇心中極是奇怪,不明先生何以如此駭怕。只聽得父親說道:“以後你可不要單獨去玩,沒事最好留在家中。你知道嗎?去年尼泊爾國的廓爾喀族入侵西藏,被我們天朝派兵打退,他們實不甘心,聽說他們派遣刺客入來,要盡殺大清的官員,現在駐藏的官員,沒有護衛陪著,誰都不敢隨便走動。”陳天宇怒道:“真的?他們敢這樣的大膽?”陳定基道:“這是福大帥總部傳出來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福大帥即福康安,有人說他是乾隆的私生子,事屬無稽,難以入信。不過他是乾隆皇帝最寵愛的大將,卻是事實,乾隆重視邊疆,所以派福康安做駐藏大臣,總部設在西藏的首府拉薩。

陳天宇聽了雖覺憤怒,卻也不放在心上。這晚他父親一早就叫他睡覺,他卻翻來覆去的盡在想那群賣唱的流浪者,那個神箭驚人的射手已叫他猜不透,那神秘的藏族少女的影子更是留在腦中,揮之不去。只要一閉上眼,就仿佛如在眼前。那冰冷的目光,那石像般的臉孔,竟像是在黑暗中偷偷地瞧著他。忽聽得遠遠傳來一陣咚咚的鼓聲,又是一陣銅鈸聲和喇叭聲,聲音單調之極,不論是敲、打、吹、拍,總是不緊不慢,音調節奏幾乎毫無變化。陳天宇知道,這一定是那群流浪者在草原演出,他獨自在黑夜之中,聽這單調的毫無變化的音響,不覺有些毛骨聳然。

第二日一早,陳天宇剛剛睡醒,忽聽得江南在外面說道:“喂,你信不信,我昨夜見了一個女鬼。哈,真的,不騙你,一個女鬼!”

陳天宇吃了一驚,只聽得江南往下說道:“哈,那女鬼披著兩條紅綢,假發拖到腰間,戴著一個三角形的面具,又長又寬的舌頭從口中耷拉出來,她還跳舞呢,轉呀轉的轉得快極了,我瞧都瞧不清楚。哈,她腋下還插著兩柄短刀,跳完了舞就大翻筋鬥,那兩柄刀明晃晃的,叫人見了驚心,可是她大翻筋鬥,卻一點也沒受傷。後來她演完了,把假發一除,面具一拉,哈,你猜怎麽樣?美麗啦,我所見過的藏族少女,沒有一個比得上。只是面孔冰冷的,哈,還是像一個女鬼!”原來他是和看門的老王說話,說的是昨晚所看的戲,陳天宇一聽,就知他準是說那個神秘的藏族少女。

看門的老王哼了一聲,冷笑道:“你這小子皮癢啦,老爺吩咐我們不要隨便外出,你卻偷偷一個人溜去看戲。”江南哈哈一笑,怪聲怪氣地回道:“我一個人溜去看戲?哈,老王,你又猜錯啦!你絕對料想不到,咱們的教書先生也溜去看啦,咦,說起來可比那女鬼還怪,咱們的先生哪——”剛說到這裏,陳天宇已急急開門出來,立即喝道:“江南,你這多嘴的毛病幾時才改?快進來替我收拾房間。”老王見少爺生氣,悄悄走開,江南伸了伸舌頭,走入陳天宇房中,作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樣道:“少爺,你這兩天怎麽這樣兇呵?”

陳天宇掩上房門,道:“你說,蕭先生昨晚怎麽樣?”江南噗嗤一笑,道:“原來是少爺想聽故事。據我看啦,咱們的先生也是個大有本事的人,昨晚人擠得很,我擠了滿身臭汗才擠了進去,給後面的人推呀碰呀,兀是立不住腳步,浮浮的,可咱們那位先生呀,你別瞧他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他可站得很穩,那些人擠到他的身邊,就像潮水般的兩邊分開,碰都沒有碰著他。也不知他用的是什麽法兒?我奇怪極啦,想過去問他,人又擠,那女鬼又上場了,我就沒有過去。誰知看完了那場女鬼的戲,他已經不見了,有心來看戲嘛,怎麽只看了一場就走,少爺,你說他可是不是一個怪人?”陳天宇面孔一板,道:“江南,蕭先生的事,只準你說給我聽,其他的人,不論是老王,甚至是老爺,都不準你說,你若說了,我就撕你的皮,不,我就再也不理你。”江南笑道:“你不理我比撕我的皮還難受,好少爺,你放心,這回我不再多嘴啦。”陳天宇與江南平素玩在一起,本來沒有什麽主仆之分,知道他的脾氣,一說不理他,他就不敢再俏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