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面壁十年 天山甘獨隱淩雲一鳳 湖海怎相忘

鐵鏡心長長嘆了口氣,悄然吟道:“見了又休如不見,舊情只合夢中尋。”俯身替那暈倒地上的武師解穴,心中罵道:“都是你這廝不好,暗中偷襲,將承珠姐趕跑了。”雙指向他腰下的“貞白穴”重重一戳,那人“哎喲”一聲,忽地跳了起來,失聲叫道:“鐵公子,原來是你!我是張巡撫派來請你下船的。”

鐵鏡心怔了一怔,這才從他所用的兵器上想起,敢情他就是浙東的名武師日月輪屠剛。一問,果然不錯,原來前日鐵鏡心與沐璘去拜會巡撫,屠剛也曾雜在巡撫隨員之中,在衙前迎賓,故此屠剛認得鐵鏡心,鐵鏡心卻不認得屠剛。

屠剛茫然四顧,道:“還有一位小姐呢?”鐵鏡心冷冷說道:“給你趕跑啦。”屠剛道:“她、她、她是?——”鐵鏡心道:“她是我相識的一位朋友,你要查根問底麽?”屠剛尷尬苦笑道:“不敢,不敢,我奉了巡撫之命,來請你和沐公子下船,經過這裏,見於謙墓前有人,我恐怕是於謙的女兒偷來祭掃她父親的墳墓,因此發了一枚暗器試試,想不到打錯了人,多多得罪了。”屠剛雖然剛才看得還未真切,但心中一直認定是於承珠無疑,不過,礙於鐵鏡心的面子,不便再追問下去。

鐵鏡心其實也怕他追問下去,見他賠罪,趁勢收科,一笑道:“以後你偷發暗器,可要帶著眼睛才好,幸而這次是我,換了他人,你只怕要昏睡到明天正午,豈不誤了船期?”屠剛賠笑道:“鐵公子教訓得是,多謝鐵公子替我解穴。其實我也真料想不到,鐵公子,你會為於謙上墳?”鐵鏡心沉聲說道:“怎麽,為於謙上墳難道有罪不成?當今皇上已替閣老雪冤,並為他建祠了,難道張巡撫還不許人給他上墳?”屠剛道:“不,我只是料不到罷了。於閣老丹心為國,我也是很敬佩的。”心中卻在暗罵:“要不是我識得你是沐國公的女婿,不將你當作是葉成林夫婦的同黨才怪。”

鐵鏡心舒了口氣,笑道:“時候不早,咱們該叫沐璘去了。”屠剛一路賠話,恭維鐵鏡心的武功高強,說話之間,試探剛才是誰打中他的穴道,用的是什麽暗器。屠剛兜著圈子說話,不敢明說,鐵鏡心也便含含糊糊地混過去,讓他自己猜疑。

鐵鏡心和屠剛走後不久,三台山麓又出現了一條人影,這人正是張玉虎,他也是抱著同一樣的心思,在臨走之前,來為於謙上墳的。

張玉虎來到墳前,發現泥地上淩亂的足印,不止一人,其中有個足印好像女子的,張玉虎哪知是他的師姐的足印,心中頗為詫異,想道:“莫非是她適才也來過了麽?”張玉虎心目中的她,當然是龍小姐。

擡頭一看,月亮已過天心,張玉虎不敢耽擱,當下撮土為香,在於謙墓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喃喃說道:“於老伯伯,求你在天之靈保佑,保佑我能順利的劫到浙江省的貢物,切不可讓別人捷足先登。”

稟告剛罷,忽聽得有人噗嗤一笑,張玉虎跳了起來,只見在於謙墓後的樹影婆娑之下,現出俏生生的一個麗人,不是龍小姐是誰?她正露出臉來笑呢!

張玉虎道:“果然是你,好吧,且看今晚是誰賭贏?”龍小姐笑道:“我本來擔心這次賭輸,聽你在墳前的稟告,哈,看來我還有機會。你是怎麽搞的,將浙江巡撫請來的武師擊倒了,不乘機盜寶,卻又回到這兒來了?”

張玉虎聽得莫名其妙,道:“你說什麽?誰把巡撫衙門的武師擊倒了?”龍小姐眼珠滴溜溜一轉,分明掩飾不住她那詫異的神情。張玉虎十分奇怪,正想再問,龍小姐忽地笑道:“既然不是你,那就算啦。你幾時下船?”最後這一句問話突如其來,張玉虎冷不及防,脫口應道:“快啦!”龍小姐格格笑道:“好,那麽恕我先走一步,不等你了。”身形一起,疾如飛鳥,轉瞬間笑聲已在數裏之外。

原來龍小姐也是剛來不久,她在路上碰到鐵鏡心和屠剛,仗著輕功超卓,鐵、屠二人又正在談論適才的事情,兩人勾心鬥角,未曾留意,龍小姐在他們身邊數丈之地掠過,他們竟也沒有發現。龍小姐在掠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恰好聽得屠剛向鐵鏡心探問,適才在於謙墓前是誰將他擊倒,鐵鏡心含混地支吾過去,似是有意的讓屠剛猜疑是他。隨即便聽得鐵鏡心催屠剛快走,好趕落船。龍小姐僅僅聽了這麽幾句,以後的話語,就因離開太遠,聽不清了。龍小姐雖然不知頭尾,但她卻知道屠剛的武功底細,絕非鐵鏡心所可一下擊倒,當下便疑心到是張玉虎所為,同時她也早已從別的地方得到消息,說是浙江省的貢物可能從海道運走,只是不知什麽時候起程,故此她一見張玉虎便用說話套他,從張玉虎的說話中,她知道擊倒屠剛者另有其人,亦是甚覺此事離奇;不過探聽到他們即將開船,卻是意外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