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瓜田納履嫌難避道畔凝眸敵意生

史朝英慍道:“你笑什麽?”段克邪道:“你找錯人了,我可不是做皇帝的材料。”史朝英道:“古往今來,哪個朝代不是成則為王、敗則為寇?你以為皇帝就當真是天生的麽?”段克邪道:“人各有志,你喜歡做皇帝,你去做好了。”史朝英“噗嗤”一笑,說道:“可惜我是個女子。”段克邪一本正經地說道:“女人就不能做皇帝麽?本朝的則天皇帝是不是女子?她改唐為周,不是安安穩穩地坐了十幾年皇帝的寶座!”

史朝英眉毛一揚,星眸倏亮,隨即笑道:“則天皇帝雄才大略,太宗皇帝尚且自嘆不如,我怎能比她?再說則天皇帝也有狄仁傑輔佐她呀。”段克邪笑道:“可惜我也做不了狄仁傑。你要做皇帝麽,只好另外去找一個狄仁傑來輔佐你了。”

史朝英低下頭來,神色黯然,忽地也笑了起來。段克邪道:“你又笑什麽?”史朝英道:“我和你說笑的,你卻當起真來了。你是一個大英雄,大豪傑,尚且不敢動做皇帝的念頭,你想,我一個女子,又豈能不知自量?這是開玩笑的話,你可別當真了。”其實她是用笑聲來掩飾她的窘態,這番話實是言不由衷。

史朝英又道:“我哥哥這個皇帝大約也做不了多少時候了,不過他還擁有幾萬兵馬,成事不足,為禍百姓卻是有余。你縱然不想取而代之,但幫我將他推倒,免得他擁兵自重,為非作惡,這也未始不是一件好事?”段克邪聽她這麽說,倒是心中一動,但隨即說道:“這是朝廷的事情,用不著我管。”底下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是“你們的紛爭我也不想卷入”。

史朝英好生失望,但卻極力掩飾,不讓段克邪看出。過了半晌,這才望了段克邪一眼,笑道:“你這也不做,那也不幹,那麽你到底想做些什麽?”段克邪道:“我只是想做一個像我爹爹那樣的人。”史朝英道:“哦,你是要做一個遊俠,四海為家,為天下不平人揚眉吐氣。”段克邪笑而不語,給她來個默認。

史朝英幽幽嘆了口氣,說道:“我自問本領做不了遊俠,但心中志願,其實也是如此。不過我可不能讓我哥哥為非作惡,我總得料理好了家事,才能隨心所欲,化作野鶴閑雲。”段克邪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強。你喜歡怎麽做便怎麽做,也不用與我商量。

史朝英道:“你一點也不關心我的事情?”段克邪笑道:“不,我正想問你,你精神已經恢復了嗎?腳傷是不是全好了?明天可跑得動嗎?我勸你早點歇息吧。”史朝英嗔道:“這是什麽關心,你是怕我拖累你。好吧,我是死是活都不必你照顧我,走得動走不動,也不必你替我操心。你要走現在就走,我可要睡啦。”嘟著小嘴當真閉上眼睛,倚著樹根睡覺,不再理段克邪了。

段克邪雖是對史朝英無甚好感,但在荒山深夜,卻也硬不起心腸獨自離開。他暗暗嘆了一口氣,“女孩兒家的脾氣真是難以捉摸,惹上了就是麻煩。好在有麻煩也只是今晚,反正明天一早你我便要分手,以後也未必會再見面了,你惱我我也不在乎。”

段克邪恐防會有野獸到來侵擾,非但不敢走開,也不敢睡覺。他離開史朝英遠遠的,但也不敢走得太遠,在樹林裏徘徊,替史朝英守夜。時不時的也回過頭來看一看她。

過了一些時候,月移樹影,鬥轉星橫,夜涼如水,史朝英也似乎已熟睡了。段克邪稍稍走過,隱隱聽得她勻循的呼吸氣息,似是一朵月光下的睡蓮,在散發著幽香。

一陣冷風吹過,史朝英的身體微微一顫,段克邪的心也跳了一跳,暗自想道:“夜重風寒,她衣衫單薄,莫要著了涼了。”於是遂脫下了自己上衣,悄悄地走過去,輕輕地蓋在她的身上。

史朝英又動了一下,段克邪趕忙離開。忽聽得有吃吃的笑聲,聲音微細,但卻聽得很清楚,就似有人在他耳邊偷笑一般。就在此時,一枚松子,無風自落,碰了他的額頭一下。

段克邪大吃一驚,趕忙拔出寶劍,施展“一鶴沖天”的絕頂輕功,跳將起來,一劍就向樹上刺去。

樹上果然藏有個人,但段克邪一劍刺到,那人已是一溜煙的過了另一棵大樹,身法快到極點,段克邪只見一團影子,根本就不知來的是誰。

段克邪這一驚更甚,心想:“此人輕功遠遠在我之上,倘若是她哥哥派來的人,那可有點不易應付了。”

段克邪追過了三棵大樹,那黑影才跳到地上,向段克邪招了招手,笑道:“下來吧,咱們可以在這裏說話了。”段克邪怔了一怔,心道:“我真是糊塗,我早就應該想到是師兄了,除了他還有誰有這樣超妙卓絕的輕功!”原來此人不是別個,正是段克邪的師兄空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