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雲開月現真情露鏡破釵分悔意生(第3/6頁)

要知鐵摩勒的義父乃是段克邪母親的哥哥,鐵摩勒算是段克邪的表兄,段克邪在世上別無親人,一向是把這位“表兄”當作親兄長看待的。所以鐵摩勒敢以長輩的身份,疾言厲色的責備他。

段克邪給鐵摩勒一罵,滿懷委屈,一急之下,本來不想說的也只好說了出來,當下頭筋暴露訥訥說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小弟在田承嗣家裏,曾見過史姑娘,她、她……”

鐵摩勒道:“她怎麽樣?”段克邪道:“我親眼看見,她、她和那田承嗣的兒子,很、很是親熱。……”鐵摩勒睜圓雙眼,詫道:“有這樣的事情?”

聶隱娘道:“說清楚點,你看見他們是怎麽樣親熱?”段克邪道:“似乎是手攙著手兒。”聶隱娘道:“似乎是?這麽說,你並不是看得怎麽清楚了?當時你在什麽地方?”段克邪道:“我正在田家的花園,和羊牧勞他們惡戰。史姑娘和田承嗣的兒子肩並著肩,在一群武士前呼後擁之下,一夥兒出來,我絕沒有看錯。聶姑娘,你想想,她還沒等到田家迎親,就先過門,為了什麽,那定然是因為她已知道我將對田家有所不利,所以等不及迎親,就先到田家來通風報訊了。你想想,她一心一意向著田家,這樣對我,我還能認她作妻子麽?”

聶隱娘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怎能把史家妹子設想得這樣不堪?幸虧我當時在場,這件事我知道得清清楚楚,要不然史家妹子當真要給你誣賴得含冤莫白了。”

段克邪詫道:“我明明看見是她,怎麽會錯?”聶隱娘道:“不錯,她那晚是和田承嗣的兒子一道出來,但他們並不是攙著手兒,而是史家妹子袖中籠著一把短劍,短劍指著田承嗣那寶貝兒子的背心,她是要救你的,你卻把她的好心當作壞意,真是豈有此理!”

段克邪聽得呆了,聶隱娘又道:“你可知道她那晚為什麽到田家去的?她就是為退婚而去的呀!”當下,將史若梅怎樣離開薛嵩,怎樣去盜田承嗣床頭的金盒,使得田承嗣不敢覬覦薛嵩的潞州,也不敢不退親等等情事都一一說了。段克邪聽聶隱娘將那晚的情事說得歷歷如繪,絕不是可以胡亂捏造得來,這才完全相信了。

鐵摩勒大笑道:“好,史姑娘真是女中丈夫,有勇有謀,有情有義!克邪,你還有什麽可說的嗎?”

段克邪羞慚無地,半晌說道:“我知道錯了,我對不住史姑娘。”鐵摩勒道:“說一句對不住就算了嗎?”段克邪道:“我把她找回來,向她賠罪。只是——”

鐵摩勒早已知道段克邪的顧慮,立即打斷他的話頭說道:“這裏的事你可以不必擔心,金雞寨丟了,也還有別處可以安身立命。何況羽林軍絕不能在此地久留,有牟盟主和大夥兄弟,還怕官軍傷害得了我們,你快去將史姑娘找回來,我給你主婚。”

段克邪滿面通紅,說道:“小弟年紀尚輕,婚姻之事可以緩提。不過,大哥之命,小弟也不敢有違,史姑娘我一定是要把她找回來的。”

真相大白,雲霧掃除,眾人皆大歡喜,只有呂鴻秋頗感尷尬,當下說道:“我這次來參加英雄會,家兄尚未得知,恐他掛念,我想早日回去,請盟主見諒。”牟世傑道:“好說,好說。令兄面前,請代小可問候。”段克邪因為上次收服黃河五霸,曾得過她的幫忙,也上前道謝。呂鴻秋強笑道:“我哪裏幫了你什麽忙?倒是給你惹出麻煩來了,你不怪我就好。”段克邪笑道:“這是我自己糊塗,與姐姐何幹?姐姐,你們兄妹在江湖上交遊廣闊,我還有事情要拜托你們呢。”呂鴻秋道:“你不必說,我已經知道了。我們一有史姑娘的消息,一定托人捎信給你。是不是這件事?”段克邪含笑默認。呂鴻秋心裏滿不是味兒。原來她只比段克邪年長兩歲,段克邪還比她高半個頭,呂鴻秋和他一路同行,確實是對他有點意思。好在她性情爽朗,心頭上的一點雲翳,一瞬間也就消散了。

聶隱娘跟著說道:“我離家日久,也要回去了。牟大哥,多謝你這次攜帶我們來參加盛會,幾時路過寒舍,請容我稍盡地主之誼。”牟世傑笑道:“我如今當真是成了強盜頭子了,你家若不害怕強盜登門,我就去探你。”聶隱娘心頭惆悵,神色黯然,勉強笑道:“我爹爹最愛結交英雄豪傑,也最疼愛我,你們盡管來,他決不會加害你們的。”話雖如此,她自己也知道,她的父親現在已是朝廷大將軍的身份,頂頭上司又正是綠林群盜恨之入骨的田承嗣,牟世傑是綠林盟主,她爹爹無論怎樣疼愛她,最多也不過是避免與牟世傑敵對而已,倘若談到婚姻大事,她爹爹是決計不肯將女兒嫁給一個“強盜頭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