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禍福難知 單身入虎穴友仇莫測 寶劍對金刀

方慶還未看得清楚,但聽得哎喲連聲,除了孟璣之外,圍攻白衣少女的那四條漢子,都已倒在地上。孟璣閃開了兩枚梅花暗器,大聲贊道:“散花女俠!名不虛傳!”一言甫畢,那四條漢子,也都跳了起來,各人手上拈著一枚暗器,同聲說道:“多謝女俠手下留情,咱們服了!”原來那四人都被少女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打中穴道,暗器來勢極急,觸體卻輕,打中穴道,也只是一陣酸麻,並無礙處,這明明是白衣少女故意相讓。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原來你們去探聽了我的來歷,那麽這位朋友的銀子,可以歸還了吧?”孟璣一指巖洞,說道:“你來得不巧,銀子今早已搬走了。”少女面色一沉,正待發話,孟璣又道:“要勞你多走一趟了,我們已備下快馬。方大人,你昨晚受驚了。”方慶滿面通紅。少女道:“既然如此,我就去拜見你家寨主。好,咱們走吧!”

孟璣撮唇一嘯,山巖後有人牽出幾匹馬來,白衣少女跳上馬背,一言不發,隨著他們便跑。山道崎嶇,山坡傾陡,騎在馬背之上,就如騰雲駕霧一般,方慶雖是弓馬世家,也覺驚心動魄,那幾匹馬都是久經訓練的戰馬,隨著孟璣那匹領頭的坐騎,登山跳澗,竟然如走平地。

跑了個多時刻,紅日已到中天,孟璣在馬背上揚鞭指道:“下面便是雁門關了,丁大總兵明天便等著要發軍餉,這會兒,正不知多心焦了!”方慶聞言一驚,問道:“我們已過了雁門關嗎?你、你們是不是日月旗金刀寨主的手下?”孟璣道:“有你的銀子便是,何必多問!”方慶心如吊桶,七上八落,想道:“這金刀老賊,從不劫軍餉。不知何以今番破例?久聞金刀老賊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強人,蒙古韃子和大明官兵,都不敢捋他虎須,若是他立心要這軍餉,起盡十萬官軍,也未必討得回來,此一去也,只恐兇多吉少了。”

馬行一刻,面前忽見一片開闊,山崗圍抱之中,竟是沃野平疇,有人在田中耕作,初初看到,還疑是世外桃源,哪想得到這竟是威震胡漢的強人巢穴?馬隊在磨盤似的山道迂回前進,山道兩旁,不時閃出人影,打著旗號,沒多久,就到了山寨前面。

山上碉堡連雲,依著山形,互為屏障,端的氣象萬千。方慶憂心忡忡,跟在孟璣與少女之後,下馬進山。有人引到大寨面前,只聽得鐘聲嘡嘡巨響,接著鼓角齊鳴,寨門開處,兩隊強人列陣相迎,刀槍如雪,甲胄鮮明,白衣少女面有笑容,若無其事地從刀槍劍戟叢中穿過,方慶見這陣仗,嚇得矮了半截,硬著頭皮,亦步亦趨地隨著白衣少女走上中堂。

大堂上擺好虎皮交椅,卻是無人相候,白衣少女面色微慍,問道:“你們的老寨主呢?”孟璣微微一笑,只見兩個粗豪大漢,揭開虎帳,直闖入來。

前面那條大漢捧著一個大酒缸,金色燦然,想是黃銅做的,瞧那樣子,怕不有五七十斤?後面那條漢子,卻捧著一大盤烤熟的牛肉,熱氣騰騰,每塊牛肉上插著一柄明晃晃的利刃。兩個漢子唱了一個肥喏,朗聲說道:“貴客遠來,無物招待,請喝一杯水酒吧。”一言未了,前面那條漢子雙臂一振,一大缸酒劈面擲了過來。白衣少女面不改容,口中謝道:“何必客氣?”手臂一彎,在那酒缸旁邊一帶,那酒缸竟貼著她的掌心滴溜溜地轉個不停,也不落下,竟如小孩子玩的陀螺一般。這一缸酒被那漢子使力一擲,威勢何等驚人,沒有三五百斤力氣,也休想接得它住,卻不料被這少女輕輕一帶,把那股劈面擲來的勁力,化解於無形。少女微微一笑,俯首缸邊,喝了一大口酒,說道:“好酒,好酒!”那兩個漢子怔了一怔,後面的那個漢子搶上兩步,喝道:“這個給你送酒!”手起處,兩柄插著牛肉的匕首飛了過來,白衣少女又是微微一笑,櫻桃小嘴一張,“喀嚓”一聲,把兩柄匕首,咬在口中,張口一吐,兩柄匕首一齊飛出,端端正正地並插在大梁之上,兩條大漢相顧失色。只見那少女眉毛一揚,喝道:“還敬你們一杯!”掌心往外一登,呼的一聲,把大酒缸反推出去,那兩條漢子豈敢相接,眼看酒缸劈面擲來,避已不及。

忽聽得“嘡”的一聲,只見一個少年漢子從後堂飛步奔出,一掌拍出,把那大酒缸拍得飛過一邊,化了來勢,左足一帶,那缸酒緩緩落在地上,一大缸酒,沒有溢出半點。這少年顯了這手功夫之後,回頭斥道:“你們這兩個蠢物,敬客也不懂得,還在這裏丟人現眼麽?”向少女抱拳一拱,道:“待慢女俠,恕罪,恕罪!”方慶一看,嚇得幾乎叫出聲來。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昨晚救了他的性命,又指點他去找白衣少女的那個人。只是昨晚他乃是山野樵夫打扮,而今卻是輕裘緩帶,儼若濁世中的翩翩公子,氣度自是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