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恩仇未了相思債利害雲何骨肉情

辣手觀音與總鏢頭

車如流水馬如龍。在北京最熱鬧的“王府井”街頭,出現了一個顏容枯槁的婦人。年紀不算太老,大概不過五十多歲,臉上卻已皺紋遍布,刻下她閱盡滄桑的標志。

繁華鬧市,踽踽獨行。車水馬龍,在她都不過如同雲煙過眼。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為什麽她的心境這樣寂寞?

她可不是普通的老婦,她是大名鼎鼎的辣手觀音,曾令江湖人物聞名喪膽的辣手觀音楊大姑。

她的兒子齊世傑是武林後起之秀中最負盛名的少年英俠,兩年前到塞外去了,尚未回來。

她的弟弟是保定名武師楊牧,如今卻已成為甚得皇上寵信的大內侍衛,正在北京。

但她這次來京,卻並不是來探望弟弟的。她是應震遠鏢局總鏢頭韓威武之請而來的。他們是多年的老朋友。

她一見到韓威武,劈頭就問:“老韓,你搗什麽鬼?”

這句話來得甚為突兀,韓威武雖然熟知她的性格,也是不禁為之一愕,笑道:“我是專程請你來的,你怎麽一開口就罵?在你姑奶奶面前,誰又敢搗什麽鬼啊?”

楊大姑道:“好,那我問你,你不是專程請我來吃喝玩樂的吧?”

韓威武笑道:“老大姊,原來你是怪我不把請客的原因告訴你。實不相瞞,我是有事求你,但卻是不方便請外人轉達的。”

楊大姑道:“你不說這句話還好,說這句話,我倒是又有一件事情要問你了。”

韓威武道:“請問。”

楊大姑道:“宋鵬舉和胡聯奎這兩個小猴兒是不是出差去了?”宋胡二人是她的師侄,也是震遠鏢局的鏢師。

韓威武道:“不是。”

楊大姑道:“是不是兩個人都得了病了?”

韓威武道:“他們連傷風咳嗽也沒有。”

楊大姑道:“好,那麽我再問你,你總不會不知道他們是我的師侄吧?”

韓威武道:“我還知道他們是在你的家中長大的呢。”

楊大姑道:“那麽,他們既非出差,亦非生病,你為什麽不差遣他們來請我?他們可並不是外人啊。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難道叫他們轉達你也相信不過。”

韓威武道:“實不相瞞,別的事我可以差遣他們,唯有請你老大姊移玉京師這件大事,我可不敢差遣他們。”

楊大姑道:“為什麽?”

韓威武道:“因為有人在盯著他們。”

楊大姑道:“他們犯了何事?”韓威武道:“沒有。”楊大姑道:“我還以為官府的人監視他們呢。既然不是,那又有誰這樣大膽,膽敢叫你們京師第一大鏢局的鏢頭不敢走出京城?”

韓威武道:“這個人也是你的師侄。”

楊大姑面色一變,說道:“你說的是閔成龍?”閔成龍是楊牧的大弟子,如今正在禦林軍中當個不大不小的軍官的。

韓威武道:“不錯,正是你們這位楊門高足,閔成龍,閔大人!”

閔成龍曾在震遠鏢局當過副總鏢頭,如今韓威武把他以前的副手稱為“閔大人”,當然不是“尊稱”,而是發泄內心的氣憤。

但聽在楊大姑的耳中,卻是不能不想到別的方面。她以為韓威武是在提醒她別忘記她的這個師侄如今已經是替朝廷辦事的官兒了。

“莫非傑兒在保定所做的事,已經給牧弟知道。傑兒和宋鵬舉、胡聯奎二人私交最好,故此牧弟授意他這個心腹弟子監視宋胡二人,要從他們的身上打探傑兒的秘密,並兼偵察傑兒的行蹤?”

她哼了一聲,說道:“哦,原來是閔成龍要為難他的兩個師弟嗎?你老實告訴我,其中是否還牽涉別的事情?你又是否因為無法維護他們,才請我來的?”

韓威武說道:“別情那是有的。但閔成龍倒不是要和師弟為難,相反他還應承宋胡二人許多好處呢。”

楊大姑冷笑道:“閔成龍在官場裏混了這許多年,大概也學會了威迫利誘這種雙管齊下的手段了。他應承了宋胡二人什麽好處?”

韓威武聽出她的口氣對閔成龍甚為不滿,心裏暗暗歡喜,想道:“看來我這一寶是押得對了。這位老大姊雖然人稱辣手觀音,卻也並非如別人想象那樣蠻不講理。憑我和她的交情,我縱然不敢望她幫理不幫親,請她替我轉圜,大概她還可以答允。”當下笑道:“我已經叫人去請你這兩位師侄來了,閔成龍怎樣對他們‘封官許願’,還是讓他們親口告訴你吧!趁他們未來之前,我先把要你幫忙的事情告訴你。”

楊大姑知道事情與她的兒子無關,稍稍放下了心,說道:“老韓,你是知道我的。我雖然沒有正式宣告閉門封刀,但近十年來,事實上我已經是等於退出江湖的了。江湖的事情,我不願意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