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身著我刀!

王虛空這回倒是不忙了,他把刀緩緩插回背上那口殘破的刀鞘裏去,除了一對閃閃生光的小眼外,臉上其他肌肉和表情,都像是睡了一般。

葉紅倒是有些失望:“不打啦?”

“才不呢!”王虛空狡獪地說:“我要試試看先不拔刀,等你出劍攻來時才拔刀又如何!”

葉紅氣得眉毛都飛了三條。

但他卻拔出劍來。

像一條青蔥般的秀劍。

他從來不因喜怒而犯上錯誤。“既然你不拔刀,承讓,”他不動聲色他說,“我可拔劍了。”

“你拔吧。”王虛空大方他說,忽然,他又很警惕地掃了簡單和單簡一眼,露出十分精明九分機警的樣子。“他們會不會插手?”

葉紅已忍無可忍,“你把姓葉的當是什麽人!”

“嗯,”王虛空以老江湖的口吻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好,”葉紅把腳下的雪跺出一個大窟窿來,“你要是害怕,我叫他們先到前面的林子去”

“噯,這倒不必,我信得過你,”他忽然壓低聲音,以一種自以為聰明絕頂的口氣道:“他們在這裏,對我倒有利。”

“如果我勝了,我就可以說,我以寡擊眾仍然輕易取勝;萬一我失敗了,就可以推倭說雙拳難敵四掌。我已立於不敗之境了,這回上當了你可!嘻!”

葉紅的臉色更白了。

臉上陡起了兩朵紅雲。

對了,他生氣了,王虛空心裏有數。這就是我要的。

對敵的時候,一個憤怒中的敵人,總比一個冷靜的敵人好對付一些。

“閑話少說,”葉紅叱道,“你打是不打?!”

“打!”

怎麽不打?

他就是為了打這一場而來的!

簡單和單簡各自退開了三步。

場地留給葉紅和王虛空。

葉紅手裏有劍,但像是握著劍看風景。

王虛空整個人都像在冬眠,只有一對眼睛像一雙寒光熠熠的刀子。

兩人站在那兒,仿佛是自去年冬天就在那裏了,感覺上要比歷史還更蒼老。

遠處似乎有一聲叫喊,又乍停得好像是一只雞給割掉了喉嚨。

王虛空動了。

用一種很緩、很慢的速度。

他用手摸摸自己的喉嚨。

喉嚨癢。

想咳嗽。

接著下來,就是老習慣了:

輪到鼻子癢了。

“請。”

葉紅終於不耐煩了。

“請請。”

王虛空很客氣。

“請請請。”

葉紅堅持要對方先動手本來就不是他想要動手的。

“請請請請”

王虛空仍是很“謙虛”,忽爾查覺,說:“我們這樣禮貌下去,也不是辦法……”

葉紅實在也覺得沒意思。他已打算收劍了:“你究竟是打不打”

就在這一霎間,王虛空已動手。

出刀

他已認準了最好的時機!

(擊敗一個人要比殺掉一個人困難。)

(問題是:我只能擊敗他,不能殺了他。)

(因為他不該死。)

(我不能殺不該殺的人。)

(這個葉紅,聽說一向無視於功名利祿,曾力主整軍抗金,收復大宋土地,又力議聯防日漸高漲的蒙古軍勢力,但都不為朝廷見用。他從此抽身罷手,只替遇難朋友仗義出頭,事成身退,絕不居功,而且絕不許人表揚感謝。因為未償平生志,而又自視甚高,不願同流合汙,所以一向傲岸不群,僅與三五知交,閑中論敘,痛飲狂歌,茗茶賦詩,他自己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願作閑人樂太平。”)

(可惜這世間根本就不太平!)

(說太平,只是自己騙自己!)

(身邊每個人都在鬥,而且鬥得你死我活、驚心動魄,哪有什麽太平!)

(獨善其身,只是危石下的完卵,不但自私,而且所謂太平也只是一場易碎的夢!)

(自鳴清高易,真的清高難個人自以為清高就很容易以為別人俗,其實世上有很多人不是不清高,只是清高不起!)

(像我王虛空,天生這麽一副長相,如果我不找人決鬥,勝完一場又一場,誰會當我是大俠,誰會把我看作有用之人?!)

(就像我王虛空,天生這麽一副模樣,要是我不憑實力立威望,打垮人人都打不垮的人,在這亂世危局裏,誰會賦予我重任?誰會讓我盡展所長?)

(我要用我的刀告訴他們:我是個高手。)

(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好的秘決就是:至少做好一件別人做不好的事。)

(除了打噴嚏打得驚天動地之外,我還會使刀使得出神入化)

(我要成為天下第一流的刀手!)

(可惜既生瑜、又生亮,有個我大刀王,竟然還有個天涯龔!)。

(上回一戰,不能取勝!)

(不勝就是輸一個真正的刀客;沒有不勝或不敗,只有大勝或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