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朋友(第2/5頁)

“是劍手吧?”葉紅一直把飲冰上人當作是世外高人,也是方外摯交,他也希望他的故意猜錯能增添飲冰上人“道破”的興致,“上人剛剛還不是人在梅花八段中嗎?”

“如果是‘梅花八段’,我現在已經‘欲謝’了。”飲冰上人笑道,“我想起的是一位刀客,而不是劍手。”

“哦?”蘇慕橋細長而淡的雙眉一振,“上人說的莫不是‘大刀王虛空’?聽說此人最近就在這兒一帶,到處找人比武呢!”

“到處找人比武的人,武功再高也不會高到哪裏去,若論武德更不敢恭維了。”飲冰上人不屑地道,“這是什麽時候!有本領而又有鬥志的人,理當為國邦盡己之力,他卻來爭強鬥勝、比武逞能,真是吃飽飯沒事幹,武林中一天有著這種人,一天就要給人瞧不起,難怪這年頭人人都重文輕武了。”

葉紅因受過王虛空無意間的“救命之恩”,也不想把話說得太絕,所以兜了一個余地,“其實愛鬥愛鬧也不打緊,只要在有事時能仗得了義、持得了正、幫得了人,也不枉武者這十數年乃至數十年的修為了。”

飲冰上人知道以葉紅平素個性,決不致喜歡王虛空這等莽烈不羈之士,所以對他的語意很是有點訝異。

泥塗和尚可不耐煩了,“飲冰,你要說就說,到底是誰?說話一吞二吐三咀嚼的,準是記錯了字號了如果你叫吞火上人,說話就準會爽快一些!”

飲冰上人也不以為忤,“你的大號也沒叫錯。”

宋再玉打岔道:“上人想起的莫不是龔俠懷?”

飲冰上人眼裏很有一點惘然之意,“就是他。”然後才悠悠他說下去,“你們可知道逼使我修習‘梅花八段’的又是誰?”

“總不會是龔俠懷吧?”宋再玉這句話,問來是要飲冰上人說出他欲言又止的話。他已明知道答案就是“龔俠懷”,可是還是相當的不可置信,因為他更清楚:飲冰上人和龔俠懷一向都有過節。

在江湖上,連請一頓筵宴都要小心“過節”。你請了陳某不請張某,可能就生“過節”;同樣請了張某不請陳某,陳某也會對你有“過節”。有時候,你把張某和陳某一起“請”了過來,可是因為他們之間有“過節”,所以對你也有“過節”。

有時候,張某和陳某本身還不承認他們之間有“過節”,但正暗裏或心裏做過比“過節”更深仇大恨的事。偏是世間的“朋友”,不止張某陳某,而且有“過節”的人,也不僅在武林,所以什麽時候請人、有沒有請人、應不應該請此人,全可能成了別人跟你有“過節”的理由宋再玉是個半在官場半在江湖的世家子弟,精明能幹、應變機伶,所以就算問一個問題,也很沉得住氣。他永遠記住,該問的時候一個問題比一千句自己說的話能賺人好感,該不道破的時候裝傻佯癡遠比自作聰明來得受歡迎。

“便是龔俠懷。”飲冰上人嘆了一口氣,語音控制得十分淡泊,但一雙眸子卻在說話時不住地噴湧出愛憎分明、愛恨交集來。“就是他,兩年前我到‘采蘋山莊’賞梅,有感而詠詩,龔俠懷湊巧也在鄰座。就語帶不屑地說:‘古往今來,詠梅繪梅的詩畫已經太多,多一首半首,除非絕頂之作,否則就投石於海,白費心機。有本事,就以梅花開謝的生態,融入詩境,再轉化成劍招武藝,否則,才情也不過爾爾。’我當時實在憋不下這口惡氣,就立下決心創這‘梅花八段’,足足耗了兩年光陰,才算練成。你說,要是沒有龔俠懷,焉有‘梅花八段’的劍、指、掌三絕?”

蘇慕橋撫掌笑道:“龔俠懷這回可是把話說得讓自己下不了台了吧,上人可有在他面前走上幾路絕招?”

飲冰上人忽然正色道:“不,要不是有龔俠懷,我這套絕招還真創不成。”

蘇慕橋不以為然:“那也不見得。他至多不過激起上人的鬥志,至於有沒有這個功力來創出絕招,還是上人自己的修為與造化。”

飲冰上人苦笑,一口把杯中酒幹盡,才說:“沒有他,我是練不成的。我曾痛下苦功,苦練‘梅花八段’,但幾次都遇上難題,不能破解,不過都恰巧有朋友過來提醒我,點化我,讓我豁然而通。朱星五、範汙清、泥塗和尚,他們也是來提點我的人。我一直到練成了以後,覺得事有蹊蹺,暗中追查才曉得,原來他們都是受龔俠懷所托,特別來解決我的難關的。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問泥塗。”

泥塗一拍千瘡百疥、短發參差的腦袋,嘻笑不語。

宋再玉詫問:“龔俠懷……他為什麽要那麽做?”

“龔老弟一早已有計劃以梅花開謝的姿態生機,創一套武功。但他在‘詭麗八尺門’裏的事務繁重,恐不勝負荷,而又深知飲冰老不死的“梅鶴神功’已有空前修為,是以故意相激,而又把自己所參悟的學理輾轉托我們幾人分別告之,希望此套武功能在飲冰手裏得成。”泥塗自斟自酌,自言自語,話當然是說給大家聽的,可是酒是斟給自己飲的。他從不為人斟酒,他一向的理由是“人人都有一雙手,誰不夠,誰要喝便自己斟,幹嗎要人添來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