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落草,正道如來(第2/10頁)

江流嘆了口氣,拔刀,出刀,行雲流水,落地的雙臂過盡千年,化作白骨,又化飛灰。歲月刀再起,逆流時光,張二牛的雙臂再度出現。

場面陡靜。

張二牛生無可戀的臉上浮起笑意,孫天機唏噓喟嘆,丁相思面沉如水,只剩魏同塵搞不清楚狀況。

“江流,你什麽意思,你不想為馬賊報仇嗎?”

姑娘原來並不是真的傻,姑娘手指間還捏著相思刀,像是隨時準備補第二刀。

“相思,咱們走吧。”

【分道揚鑣】

江流收起刀,衣袂飄然間轉身東望,看那村子中塵煙縷縷,風卷梨花,眉宇間盡是惆悵。

丁相思瞪起眼睛,像不認識江流一樣,抓著他一把扳過他的身子,“你當不當馬賊是朋友,當初扶柳鎮少年拔刀,你都忘了?”

“我沒忘,我只是不明白,怎麽樣才算是救他。”江流嘆了口氣,指著山下村落,“如果砍了張二牛的雙臂,我們跟朝廷注定再無轉圜的余地,我知道咱們不怕朝廷鷹犬,生死看淡,不服就幹。但是馬賊呢?他已經叫馬猴了,在花果村有他的姑娘,他的豬肉和他的生活,我們再把他拉進江湖的腥風血雨,他殘著雙臂,心裏會好受嗎?”

丁相思松開江流,目光復雜,搖著腦袋向後退著,似乎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發展,卻又什麽話都說不出。

“而且,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江流望著丁相思,目光也很復雜,眉心緊皺成紋,“在你的印象中,張二牛是什麽樣的人,他真的應該像他父親那樣,面對來自江湖的刀劍嗎?”

“什麽……意思?”

“這個皇帝,真的該殺,或者真的該被斬掉雙臂嗎?不錯,他的確廢了馬賊的雙臂,可是我們總不能不讓一個兒子替父親報仇吧,何況……他沒殺馬賊,還撤消了對他的通緝,他的天下能容得了正道,容得了少年,我們的江湖就容不下這樣一個皇帝嗎?”

“啪啪啪啪”。

一陣淩亂的掌聲響起,魏同塵漲紅了臉,激動地鼓掌。

一群人看白癡一樣看過去,張二牛有點尷尬,咳了兩聲拍拍魏同塵的肩。

魏同塵茫然四顧,慢慢收了雙手,很奇怪地小聲沖皇帝問:“江流說得這麽好,咱們不該鼓掌的嗎?”

張二牛壓低聲音道:“這種時候,人家為咱們說話咱們好好聽著就是,悶聲發大財懂不懂?你這樣,搞得人家家庭關系不和睦,你也有責任的嘛。”

孫天機連連點頭。

“都給我滾!”

一柄飛刀應聲凝在半空,自一群漢子眉前削過,毛發簌簌而落。

江流咽了口唾沫道:“相思……我的眉毛你幹嗎也削?”

“削你不行嗎?!”丁相思眉梢挑起,飛刀從江流眼前晃過來晃過去,“就是他們都不削也削你,跟本姑娘唱反調你很開心是不是?”

江流苦著臉道:“不開心,一點都不開心。”

丁相思狠狠瞪著江流,飛刀停在江流眉心。

江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挪開飛刀,慢慢塞回丁相思袖中,丁相思哼了一聲扭過身去,望著山下的村落悵然若失。

人,總不會一直都是少年,屢經變故,總會走向更遠的地方,只是丁相思沒有想到,馬賊走得這麽快,這麽早。

“其實這幾天朕一直在想,少年究竟有什麽用,血熱如火,潑灑出來連皇帝都能殺,但那代表什麽呢?如果不是孫天機,如果沒有歲月刀,淮南王登上皇位,又是一片輪回。馬賊那一刀究竟砍在皇位上,還是斬在天下所有人身上,朕搞不懂。”

張二牛的話悠悠從身後傳來,丁相思回過身去,見到江流蕭索的背影,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

忽然之間,姑娘想起江流剛才那句話。

“相思,咱們走吧。”

一股無力感攫住姑娘的心臟,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在江流心中纏繞了多久,望著江流的背影緩步上前,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江流的手指動了動,他嘆了口氣,伸出另一只手按在姑娘手背上。

風過千巖,吹得皺江湖,吹不老江山。

【忽有天庭】

很多年以後,江流總會想起那天破廟裏的鐘聲,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離開,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那天之後,張二牛君臨天下,重整河山,一柄柄刀賜在諸位大臣手中。

前朝傳下的三省六部被張二牛取締,雨師、風伯、雷公、電母等官職接踵而來,有憤憤不平、說皇帝不循舊例的老臣,都已經被貶出京外。

四方將領之中,也有起兵造反的,覆手間被張二牛壓下。其間平叛有功的小將,皇帝擇其中二十八人賜刀,以二十八宿為官名,各自鎮守邊關。

三年之間,天下大治。

隨後有老道提造化刀進京,說,陛下天恩浩蕩,已非凡人,貧道願助陛下一臂之力,登天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