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逐鹿,我有天機

【金鑾殿前】

那天張二牛披上皇袍,端坐龍椅君臨天下,誰都沒有告知,便算是登基了。早朝之中,滿是官員斥責,說陛下登基是何等大事,豈能草率,說陛下此舉名不正言不順,請擇日再行朝會。

張二牛在龍椅上打著呵欠,看殿下群臣嘰喳如鴉雀。

忽然間,有官員踏步出列,陳情說,京城周遭三年大旱,先帝一心長生,擱置多年,望陛下能盡快開倉放糧,處理旱災。

六部尚書,四方大將,在刹那寂靜後紛紛跳出,指責這名官員不分主次,眼下皇室正統威嚴為重,京城旱災又算得了什麽?

這官員低眉垂首,靜靜立在階下,三年來他就如今日一般,每天早朝鐵打不動地站在階前,向老皇帝諫言救災,從來都是被敷衍了事。今日早朝,他沒有想到太子會以這樣的方式登基,思忖良久,他還是站出來了。

張二牛看著那名官員,他被群臣圍了,周遭攻訐不斷。

張二牛忽然一笑,擡手,群臣陡靜,汗出如漿,紛紛擡頭望著皇帝,仿佛望著天外神祇。

金鑾殿前,唯有這官員不動。

張二牛笑道:“你有沒有想過,今日朕初登大寶,被這一群老臣斥責,心情很不爽?”

這官員垂首拱手說:“臣知道。”

張二牛道:“那你知不知道,你身邊這些官居一品二品的大員,眼下關心的都不是你說的這個問題,朕如果順水推舟,把你推出廷外杖斃,也不會有人意外?”

這官員靜默片刻道:“臣知曉。先帝重刑苛政,數年之內傳遍四海,陛下杖斃一個不合時宜的臣子,實屬正常。”

張二牛又笑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為什麽還要站出來?”

“既然為官一日,有些話便一定要說。”

金鑾殿上,驟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新皇張二牛在大笑聲中,拿出把刀信手一揮,頃刻間天降甘霖,解京城三年大旱。

文武百官悚然失色,皇帝拂袖起身,對這官員笑道:“新的時代馬上就要打開了,你心念蒼生,這把覆雨刀朕賜給你,接下來的幾十年間,你專司雨水,賜你職曰雨師。”

皇帝的聲音在殿中回蕩,半空中劃過刀光,那柄覆雨刀穩穩落在雨師手中。

群臣面面相覷,望著階陛之上卓然高立的新皇,不知為何,先前那些斥責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聽到殿外春雨輕柔,滴落屋檐青瓦,雨師感到自己揮刀收刀間便可號令雲雨,怔怔失神,恍若隔世。

他本已決定,如果這一次仍舊諫言失敗,人事已盡,他便辭官還鄉,退隱山林。那些曾經希冀過的經世報國,就當作南柯一夢,夢醒呢喃片刻,該散也就散了。

然而一刀覆雨,生涯陡轉。

“臣,謝陛下聖恩!”

頭叩玉階,一聲長喝響徹金鑾,回聲浩蕩不絕。

【莫家小院】

京城裏,一場驟雨不期而至,莫生悲打開院子的大門,門前窄巷空無一人,他將一把椅子搬到門口,就這麽悠悠地候著,像是知道有誰會來。

不久之後,果然有一君一臣踏雨而來,魏同塵一手撐著把傘一手拿把刀,張二牛在腰間隨隨便便插著把劍,兩人身上別無長物,粗布麻衣便登門拜訪。

莫生悲遙遙道:“你剛剛登基,應該有很多事要處理,怎麽有工夫來這裏看我?”

張二牛笑道:“師父,朕乃九五之尊,這個世上不能有比朕地位更高的人,也不能有可以威脅到朕的人,您說對不對?”

莫生悲冷漠道:“這世上能人輩出,你殺是殺不幹凈的。”

張二牛搖著頭笑道:“師父,朕的天下容得下那些能人,但容不下一把隨時有滅世之念的逆旅刀。朕不是要殺您,而是來跟您談談條件,只要您把逆旅刀交出來,咱們什麽都好商量。”

張二牛拍了拍腰間的劍,又回頭指著魏同塵手邊的刀,“您交一把刀,朕還您一刀一劍。”

“沒有什麽刀能比逆旅刀更讓你害怕。君臨也好,生死也罷,我不會用,便毀不了你的江山……等一切塵埃落定,你不配合我復活我妻子,我豈不白忙一場?”莫生悲斜睨張二牛,緩緩說道。

窄巷中的雨還在下,張二牛笑得更開心,“師父,逆旅刀……不在了吧?”

莫生悲靜默,雨滴落在耳畔,像濺開的嘆息。

張二牛笑道:“師父,無論怎麽看,您拿君臨劍都是更穩妥的。拿了君臨劍,便可以號令一方,天下這麽亂,多的是想要造反的王爺跟被先皇逼迫的百姓,您這麽聰明的人沒道理利用不好,怎麽會毀不了我的江山社稷?”

“除非……您沒有刀來跟我換。”張二牛站定,笑著握住君臨劍劍柄。

丁相思醒來的時候,她聽到一聲嘆息,見到院子中央有沉暗的水藍色,劍光一閃而逝,“撲通”一聲有屍體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