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逆旅,我守一室(第2/10頁)

我滿臉苦悶,心想自己就要成為第一個拿鏈子刀的男主角了,殺馬特,非主流,估計在自己成為大俠之前,要被這麽喊上五六七八年。

十歲的時候,我想的只有這些,沒有看明白我爹在笑什麽,也沒有看明白所謂天機在何處。

凡事總有代價,我拿起逆旅刀,注定要背負十歲的我絕不能承擔的代價。

好在這個代價,晚來了十年。

【少年提刀入世】

十年之後,我爹帶我進了京城。

我爹曾經告訴我,老皇帝拿著把長生刀,能殺人續命,是逆天的本事。奈何前幾日,有刀客進京,以寡擊眾,三個人刀斬長生,殺了那奪人性命的皇帝。

我咋舌,問老爹到底是什麽樣的刀,能斬得斷長生?

老爹目光悠遠,手撫刀柄說,那把刀,叫作少年。

老爹頓了頓,又說:“不過少年意氣總荒唐,那三把刀如今被困京城,我猜他們時日無多了。”

那時候我怎麽也沒想到,幾天之後我也會出現在這個故事之中,拼卻性命護他們三人周全。

京城米貴,居之不易,我爹給我逆旅刀,說咱們可以憑這個活。

這十年裏,我學會了很多本事,天地一逆旅,自然也會有許許多多破損的地方。手持逆旅刀的人,就可以修復天地間的一切。

京城只是這座天地客棧裏某個小房間裏的小家具,修起來還算簡單。

那年有三個刀客進京,把京城殺得通透,少年刀跟正道刀看不慣長生刀殺人續命的買賣,恰逢老皇帝抓多了人,有姑娘要上京劫囚。

於是三個人一拍即合,殺上京城,刀斬長生,打得天昏地暗,半座京城陷落,搞得京城裏人心惶惶,各有麻煩。

有麻煩,我就有生意。

我走到工部門口的時候,工部的主事正拿眼睛上下打量我,就像是小妖精到淩霄寶殿宣戰,要打十萬天兵,被南天門的四大天王古怪地打量。

主事道:“你小子白白凈凈的,什麽修補工具都不帶,這就要上工地?”

我點點頭說,既然我來這裏,一定是去工地的啊。

主事不耐煩道:“你是跟誰學的手藝,這次修補城墻宮殿可是大買賣,裏面有好幾個施工隊,你是跟哪邊打工的?”

我笑了笑,有些羞澀,我說我只有一個人,只帶了一把刀,給我一個晚上,我能修好整個京城。

主事愣了幾秒鐘,回過神來便是一怒,拍案道:“你逗我呢?再不老實,治你個妨礙公務的罪名,叫金吾衛拿你下牢!”

我還在笑著,有點小激動,這是我第一次在天下人面前露臉,教訓我的乃是狗眼看人低。

我笑著說:“我沒有逗你,我一向老實。”

主事冷笑著,指著我的鼻子道:“你這什麽態度,見著本官,該稱呼大人,你該自稱個草民!我看你剛來京城不久,還沒體驗過餓肚子的滋味,來人,給我把他轟出去!”

周遭三五個侍衛圍上來,一個個都是冰冷的模樣,我笑著摘下背後的鏈子刀,像是一個不稱職的死神。

【一見馬賊】

“嘖嘖,丁相思你看這京城的侍衛啊,皇帝老兒都保不住,欺負個小工匠還蠻霸氣的嘛。”

這句話在我耳畔響起的時候,我的刀只出了一半。

逆旅刀動,天地門關,我看到那個主事一臉的驚恐,我想他一定看到了眼前世界只剩一半的奇景。

只有天,沒有地,只有流雲,沒有風聲。

我能清晰地看到主事瞳孔縮小,眼珠顫動,我看過殘缺的世界,老爹告訴我,一般人看到這種世界,不瘋也癲。

恰此時,那個散漫不羈的聲音響起,我收刀,看著那主事額頭滿是汗水,虛脫軟倒,心中忽然掠過一絲愧疚。

下一次,不該對這樣的人出手的。

早春的風吹過去,我側目,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殘破的宮殿裏,一個衣衫狼狽的少年正坐屋檐上,旁邊一個秀麗的小姑娘,正沖他噼頭蓋臉地罵著。

“馬賊你是不是傻?作死啊你!全京城都在通緝我們,你這時候裝什麽,裝什麽!”

那少年被姑娘罵得很無奈,聳肩攤手,沖我挑了挑眉,一副你懂得女人就是這樣子的表情。

那小姑娘沖我歉意地笑笑,兩顆小虎牙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有些晃眼,有點好看。

我忍不住一笑。

笑完才想起來,整個京城都在通緝的,只有三個人,三把刀。

風裏,已經隱約傳來桃花的香氣和金吾衛的呼喝,步甲鏘然之中,無數兵士蜂擁而來。

馬賊訕訕一笑,沖我揮了揮手,“嘿,朋友,我叫馬賊,是個少年。日前剛砍了皇帝,正在被人追殺,沒空幫你了,那什麽,山高水長,咱們有緣再見。”

兵荒馬亂裏,馬賊跟那個叫作丁相思的姑娘,幾個縱越,幾抹刀光,消失在京城的斷壁殘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