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白玉堂的目光,漸漸變得如秋天的草木般蕭瑟,他用這種蕭瑟清冷的目光看著皇上。皇上沉吟了了片刻,兀自長嘆了一聲:“白玉堂,你說的不錯,的確是有人邀我上島的。他邀我上島,是讓朕來觀摩那場曠世之戰的對決。朕何曾想呢?他竟是挽了一個圈套。”

白玉堂嘆道:“其實,皇上也料到這是一個圈套。可是皇上還是來了。因為皇上不得不來。為什麽呢?”說到這裏,他看了看皇上。

皇上點了點頭,示意白玉堂再講下去。

白玉堂輕輕嘆了一聲:“那就讓我們從頭說起吧。當年太祖先皇帝,可謂古今天下第一仁慈孝子。他遵從母訓,改動了自古皇室傳位的不易章程。由大宋始,兄位傳弟。若讓百姓們說,太祖先皇帝傳位給太宗先皇帝,便是太祖先皇帝至親至孝。可是,太宗先皇帝卻沒有再接再厲,即把皇位傳給太祖的兒子,或是太宗皇帝心有苦衷呢?此事或另有因果,白玉堂不敢在此胡亂議論。到了真宗先皇帝彌留之際,便傳旨太祖皇帝的長孫梁王接位。令人遺憾的是,梁王卻沉浸於棋道,寧死不肯接位。回奏傳回後殿之時,真宗皇帝已經龍駕歸天,並無半句遺言。於是,當今皇上便即位了。這本是皇宮諱事,天下人並不清楚內幕,真宗先皇帝卻承擔了無限的責備與猜忌。於是乎,民間便有了燭光斧影種種怪力亂神之說辭。”

白玉堂說到此處,卻聽皇上幹幹地咳嗽了一聲。白玉堂頓然止口,四下環顧:“此話就且打住。”

(諸位千萬別記錄,您就只當剛才白玉堂說夢話了呢!)

餐廳內一片寂靜,一如空場。

皇上皺眉怔忡了良久,終於長嘆了一聲,頹然說道:“白玉堂,你索性還是說下去吧。也免得在座諸位不知就裏,依然一頭霧水。”

白玉堂慨然說道:“當今皇上很想完成先皇的夙願,一直想將皇位還於梁王。天可憐見呢,皇上的一片拳拳之心呀!這多年來,皇上一直苦苦尋找,卻不見梁王。如果突然某一天,梁王托人捎信,要在陷空島相見,皇上又怎能不去赴邀呢?於是,就有人刻意安排了那場曠世對決。實為投皇上之所好,請君入甕呢。”

眾人一片驚訝之聲。

白玉堂看了看皇上,束身問道:“皇上可找到了梁王?”

皇上搖頭嘆息:“沒有。或是他果真不想見朕呢。朕疑惑不解,若是不肯相見,梁王為什麽又捎信給朕呢?”

“皇上呀,並非梁王不想見皇上,卻是梁王不能見皇上。”

“為什麽?”

“因為有人從中作梗。”

“你是說青龍會?”皇上皺眉。

“對!即是設計了這場曠世對決的青龍會。他若讓梁王見到你,真相就會大白。於是,他們便殺害了梁王。”

“什麽?你說梁王……被害了?”皇上頓然失色。

“皇上呀,梁王既然不想見皇上,那封捎給皇上的書信,自然便是假信了。皇上想呢?若梁王想見皇上,他為何還要躲避?何必要讓皇上去陷空島上做什麽曠世對決呢?這決非梁王的性格呀。梁王出家多年,已是一代高僧。可惜呢,梁王的確……死了!”白玉堂的聲音苦澀了。

皇上臉色蒼白極了:“白玉堂,你告訴朕,梁王到底是誰?”

白玉堂頹然長嘆:“梁王者,悟修大師也。”

眾人聽得心驚肉跳。他們萬沒有想到,悟修大師竟是那不想做皇帝,從而隱匿江湖的梁王爺呢。

“悟修大師果然……就是……梁王?”皇上呆若木雞。

白玉堂點頭,悲苦地說道:“皇上若不去陷空島,梁王尚可活。皇上若去了,梁王必死矣!”

皇上痛苦地埋下頭去了,仰起頭時,已是淚流滿面。

一陣匆匆的腳步響,眾人擡眼去看,見一個侍衛大步跑進了餐廳,高聲喊道:“報!”

穆桂英欲開口,卻又看了看皇上。

皇上沮喪地說道:“什麽事?且稟報上來吧。”

穆桂英厲聲喝道:“皇上有旨,稟報上來!”

侍衛立刻跪拜了:“稟報聖上,陳臻副元帥自盡了。”

皇上登時大怒,手指著穆桂英喝道:“穆桂英,陳臻尚未審理,便畏罪自殺。你看管無力,罪在瀆職。你自己說,當何論處?”

穆桂英慌忙跪下了:“但請聖上責罰!”

龍威震怒,滿堂驚悚。餐廳內一片惶恐。

白玉堂卻嘆道:“皇上且息怒,此事與穆將軍並無關系。若論陳臻之罪過,理應在東京街頭,明正典刑,以儆效尤。我想,他自殺了斷,當是自責而死。抑或是醒悟了廉恥二字。念他是當朝一員虎將,且曾為我大宋江山出生入死,立過些許功勞。聖上開恩,便不要追加他的死罪。如此,也全了三軍將士一個臉面。聖上再開恩,也不必追究他的家人了,以彰顯皇上大慈大悲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