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蹤

酈遜之三人到達驛館正值午時換班,裏裏外外的軍士令他們頗不自在。領路的軍官在館外安排好護衛之後離去,館舍內景致優雅,撲面一股臘梅幽香,將眾人心頭的煩憂略略驅散了些。

放置好行李,三人聚到酈遜之房中商議對策。江留醉忍不住對酈遜之道:“我們是否馬上把燕郡主救出來?”酈遜之關閉好門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側耳聽了一陣方道:“這裏是金敬老巢,在彭城他的話就是聖旨。此地駐紮有兩萬守軍,如果我們貿然行事,不僅救不出郡主,很容易自己也賠進去。”

藍颯兒淡淡地道:“世子是怕累及酈家吧?以我們三人的身手,只要暗中救人,彭城守軍再多上一倍又如何?不過,郡主一旦被救,首先就會懷疑到我們頭上,世子沒想到萬全之策前絕不會出手,是不是?”

酈遜之被她估中心思,微笑點頭,心下卻是凜然。今次是他大意,若是入城前稍作打探,或者分成兩撥進入,就不會像如今這般縛手縛腳。

藍颯兒道:“此時他們防守必嚴,我看你們不如打消念頭,找個地方喝酒玩樂,勝過在這裏發呆。等到晚間我們再行事。”江留醉道:“你呢?一起去散散心?”藍颯兒淺笑:“這怎對得起彭城守軍呢?起碼要留住一隊人監視我,最好你們也分開,想惑敵就要先讓他們疲於奔命。”

酈遜之會意,招呼江留醉出門喝酒,藍颯兒大開房門走來走去,明艷的身影不時出現在驛館各個角落。

路上,江留醉無心看街市繁華,悄聲問酈遜之道:“我們就算廝混半日,一直讓人跟著也救不了燕郡主。”酈遜之道:“我的確未思量出好計謀,見機行事罷。”他們身後五丈遠處,一隊軍士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人動向。

兩人尋了一家酒樓耗費光陰,跟隨他們的軍士眼睜睜看著他們吃喝玩樂,只能咽咽幹沫。江留醉一時興起,取了酒盅走出樓遞與他們,一言不發返回樓內。酈遜之很是喜歡他不拘小節、天馬行空的做派,見狀反與他痛快地多幹了幾杯。

喝到酒酣,兩人出了酒樓,走到街市上去看雜耍。有衣飾鮮麗的少女踏高索賣弄才藝,忽而一腳踏空,引得觀者驚呼;忽而單足旋空,身子搖搖欲墜。又有燒焰火、打彈子、弄口技之徒,兩人皆是少年心性,一時看得入迷。苦了那些跟隨著的軍士,跟到東跑到西,滿大街隨他們轉悠。

晃了大半下午,江留醉心中一動:“昨日之後,你有沒有再察覺有人跟蹤?”他指的是一路跟隨酈遜之的人。酈遜之一愣,搖頭沉思,自從紅衣那夜動手後,確實平靜了兩日,沿途再無被人吊尾的感覺。江留醉道:“難道他看到紅衣出手,便不敢再搶這票生意?”酈遜之苦笑:“你是說,他見紅衣可以代勞殺我,就無意再動手?”

江留醉道:“若是紅衣夜襲彭城府衙,要殺燕飛竹呢?”酈遜之肅然駐足:“等等,你記不記得,燕郡主說紅衣只是要帶走他,不是想殺她。殺了她只會讓嘉南王復仇而已,但劫走郡主卻能使嘉南王受制於人。”江留醉失笑:“這麽說,殺手改行做綁架了?”

酈遜之念頭飛轉。紅衣會再來嗎?牡丹、芙蓉、小童,此刻在彭城的哪一個角落?如果這四人突襲府衙,恐怕天下沒人擋得住他們。

“不好,你我得去府衙!”酈遜之暗令自己冷靜。他始終在想如何去救燕飛竹,卻忘了她可能有更大的危機。

兩人為甩開身後盯梢,忽地躥入街旁的一間酒鋪,三兩下晃到後面廚房,出了後門。一旦脫離了盯梢的視野,兩人立即縱上房頂,踏瓦疾行,不遠處傳來軍士的呼喝聲。

驛館離府衙隔了幾條街,酈遜之和江留醉奔到時,衙門口寧靜如常。兩人對視一眼,足點粉墻躍進衙門內。

府衙平靜得像一塊磐石,兩人心知不妙,走向牢房的路上連半只鬼影也不見,守備的官兵不知去了何處。江留醉不覺取出小劍擎在手中,耳目更分外留神,著意看四周的動靜。酈遜之比他走快幾步,行雲流水的身形忽然一阻,喝道:“留下郡主!”

他飛尺打去,尺光如雪劃出凜冽寒氣,籠向對面一女子。只見她一手扶著燕飛竹,另一手拿劍,薄薄的長劍只輕輕一挑,酈遜之的攻勢便輕易被化解。

酈遜之目眩神迷,竟未看清她如何作勢,一恍神間,天朗月明地破了他的招式。傍晚的霞光打在她身上,江留醉剛想從旁出劍,酈遜之看清她的模樣,失聲道:“是你?”

那少女綃衣翩然,正是那日在酒館念出“失意杯酒間,白刃起相仇”之人。她一見兩人,松開手將燕飛竹送出去,酈遜之慌忙扶住,見她並無敵意,便問:“郡主怎麽了?”少女歉然一笑:“我用迷香的分量多了些,一屋子全倒下了。她睡一覺便醒,不用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