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內廷將軍(第2/7頁)

“你不也一樣?”赤胡反詰。

辟邪躍入水中,抓住魯修的衣領,將他拖到自己身邊,仰頭對赤胡呼道:“他尚有氣息,快隨我泅水往下遊與援軍會合。”

“當真?”赤胡咚地跳到水裏,遊過來探魯修鼻息,“還沒死。”他呵呵大笑,招呼余部棄馬下水,掩身在馬匹之後順流急行。

受命圍殲他們的匈奴騎兵都是大叫,催馬淌水直追。辟邪從死屍上摘下箭壺,扳住鞍橋,躍出水面開弓施射,眼見追兵應弦落水,胸中那股郁抑良久的真氣卻挾著肺中的血液噴在頭盔裏。他忍不住俯在鞍頭喘息,隱約聽到赤胡叫道:“不要再勉強了。”

有人抓住他的腳腕,將他一把拖入水中。

辟邪覺得時間變化得太快了些,才剛日暮,只是自己一沉一浮間,頭頂上竟已繁星如織。身體軟弱冰冷,正身不由己地脫離河心,漂向河岸。他感到自己的背心觸到硬地,鉤在自己鎧甲上的繩索還在不斷拖動,“啪”的一聲,只是他自己聽見,透甲而出的箭鏃被折斷在砂石中。

他應該大叫了一聲,然而卻沒有發出聲音,只能看著天空,不住透氣。

“辟邪,辟邪,辟邪,辟邪……”

這巨吼竟是一聲比一聲響,粗壯的大手抓住自己的雙臂,筋骨被晃得疼痛欲裂。

“住、住手……”辟邪一掌扇開那人的手。

李師松了口氣,漲得通紅的臉色才緩過來,道:“你傷在什麽地方,可別就這樣死了。”

辟邪咬牙道:“我本來沒事,就怕被你活生生晃死了。”

黎燦也過來彎下腰,端詳辟邪的神色,道:“應是無妨。此處不是敘舊之所。陸過!”他和李師扶著辟邪起身,轉頭向遠處高呼,“找到了,帶人撤回渡口罷。”

李師跳上馬,就要展臂撈住辟邪的身子。

“不用。”辟邪不屑冷笑,退了一步,隨便找了一匹戰馬認鐙而上。“赤胡呢?”

“誰是赤胡?”李師睜大了眼睛四處看。

黎燦已笑道:“你還管他?他卻不似你這般沒出息,又殺入戰團去了。”

東方的星辰卻黯淡,血紅的天際極是耀目,炮聲更是轟鳴不已,想來渡口正激戰不休。偷渡得手的匈奴大軍差不多都過了河,來援夕桑河谷的人馬不過萬人,領軍的陸過見接應到了辟邪,恐為匈奴大軍包圍,便下令且戰且退,從方才打開的缺口向渡口回撤。

“難道連京營也到了渡口了?”辟邪看了看身邊的人,回過神來,厲聲問道。

黎燦道:“放心,京營扈駕在出雲,過來的就是我和李師二人而已,昨夜收到王驕十急信求援,大軍前鋒已從出雲出發,我領的是皇帝的嚴旨,接應不到你,便不用回去了,戰死在夕桑河谷罷。”

他學皇帝的強調,有七八分的神似,辟邪想笑,卻懶得牽動嘴角。好在一路上被黎燦和李師牢牢守護在中軍,只是騎馬,不必再行交戰,有時倦意湧來,閉上眼睛,就覺有人托著自己的後背,小心翼翼不讓跌在馬下。

一時退至渡口,西北兩翼都是敵軍,苦撐片刻,便匯同了涼州騎兵。陸過驍勇,不過半天的功夫便在這萬人中一呼百應,他一聲令下,援軍頓時振作精神反攻。他得空策馬過來,對辟邪抱拳,“公公,我途中已遇皇上的樂州大軍,從中調得騎兵一萬,這便率軍在此禦敵,公公且與他二人趕回鑾駕前吧。”

“多謝援手。”辟邪也拱手道。

“哪裏話。”

“流火……”

陸過搖了搖頭,“已死了。”

辟邪黯然,不知如何對陸過說起。

陸過卻道:“公公不必放在心上,戰馬原該死於沙場。”

“是。”

李師卻吼道:“少提流火了,該殺敵的殺敵,該睡覺的睡覺。”

“是。”陸過向他一笑,提馬奔回陣中。

“還睡不得覺,”辟邪對黎燦和李師道,“統領此處涼州騎兵的是漢將劉思亥,我們且去他處。”說話間卻覺有人使勁拽著自己的罩甲,嗚嗚地哭。

“別去了,師傅。”

辟邪借著火光,終於有暇看清了小順子的臉,不禁訝然道:“你怎麽來的?”

小順子擦著眼淚,道:“師傅不記得了?我在夕桑河谷找到師傅的,一直跟在師傅馬後。”

“哭什麽?”李師道,“你師傅不是好好的?”

“你懂個屁。”小順子罵道,將辟邪的頭盔摔在李師懷裏。

黎燦厭煩李師和小順子見面就吵鬧,挽過辟邪戰馬的韁繩,“我們走。等他們吵完,只怕匈奴人已攻下出雲了。”

劉思亥的中軍距渡口不到一裏,緩坡之上,黑壓壓一片壕營尚在。辟邪一行叫開轅門,黎燦笑道:“內廷將軍在此,要見你們劉護軍。”

守門的涼州軍士尚在疑惑,辟邪解開罩甲,從中掣出皇帝手諭來,交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