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7頁)

大家七嘴八舌聊著,七索還是一個呆樣,大家也不以為意,新人就是那副死氣沉沉的德性,但銀子摸熟了,終究會想通的。

鐘鑼一響,十八銅人紛紛各就各位,回到自己所屬的陰暗房間。

七索等了半個時辰,才見到闖關者陸陸續續進到自己房間。

每有闖關者入內,七索就隨便跳幾下,虛招實招都不計較地亂打,就任憑闖關的大少爺們將自己擊倒,往下一關獅子吼走去,連多一刻的作假也懶。

到了晚上就寢,七索更是難以言喻地寂寞。

君寶走了,還是給自己遣走的。

沒了月下比劃,就連徒手斬柴都沒精神,挑水也沒一較上下的玩心。

渾渾噩噩,真的是渾渾噩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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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七索睡不著覺,就會去廚房找子安聊天。

子安經常點了油燈熬夜刻小說,據他說一天得刻足五百個字才睡得著。

“子安,其實你偷偷摸下少林也就是了,你又沒有被點死穴。”

“你不懂,一開始是不情願,但一個地方待久了,反而會害怕外頭的世界啊。少林市儈又荒唐,可也沒山下那樣復雜,打打殺殺的,一不留神就要低頭撿腦袋了啊,當我們搞創作的,頭沒了就什麽也沒搞頭了。”

“那你的夢呢?就故事之王那個。”

“故事之王哪,等你一十八年後下山,再將我的大作扛下山印便是。”

“不是說要增廣見聞?”

“看一時的世界不過寫出叫好一時的故事,待在永恒不變的地方才能寫出歷久不衰的小說,這道理也不懂?嘁!”

七索看著子安。他才是英雄。

無論如何都不會灰心喪志,愚昧地堅持自己的理想,為了一個愛聽故事的朋友,可以完全將前幾個月說的話忘得一幹二凈。

記得子安說,七索要是闖過銅人陣下山,他便讓君寶背著翻墻出寺,三個人一齊在外頭逍遙。他說,創作者不能死待在同一個地方,他要看看這個世界變成了什麽樣子,到處遊歷,增廣見聞,取材寫作,方能成為當代故事之王。

“謝謝。”

“早點睡罷。”

七索感激子安相伴,卻依舊渾身沒勁。沒勁透頂。

直到這時,也就是第一百二十七期總畢業典禮的前一夜,七索躺在柴房上曬月亮睡覺時,事情才急轉直下。

那晚,七索身上金漆索性不卸了,反正明天是這半年守關的最後一天。

躺在屋頂上,七索慢慢吸氣,肚子越撐越大,好像要將月光給吸進肚子裏似的。

這兩個月來七索雖然對劈柴、挑水、慢拳練習漸漸心不在焉,但慢拳所講究的呼吸吐納他卻沒有忘記。或者說,即使七索想忘記也難,這呼吸吐納一旦熟習了,就像鬼魅纏身,怎麽也甩脫不掉。

武功最忌有形無質,架勢再怎麽虎虎生風,若沒有真氣在體內運行催勁也是枉然,所以拳經有雲:“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少林寺這好幾十年墮落,除了少數達摩院裏的資深武僧外,闔寺上下都只練筋骨皮,無法進入真氣運行化育的境界。

君寶與七索沒有途徑一窺少林享譽天下的內功法門,卻在日積月累的慢拳推引中另辟蹊徑,到了最後,兩人都不再以僵勁、拙勁相逼,而是全身松透,動作圓活柔和,氣息自然竄長了起來。氣息一長,兩人精神清明,體內自然孕育真氣。

這功夫後來不止在練習慢拳時才發生,而是黏隨在呼吸上頭,是故七索連在睡夢中也有一股真氣在體內運轉,令七索即使深睡,身子對周遭萬物的變化也頗有感應。

七索睜開眼睛。

他似乎聽見夜空中有人縱躍的聲息,仔細一聽,那聲音居然往柴房而來,有時急促前進,有時停下。

“是誰?君寶嗎?”七索驚喜,少年心性的他根本沒想到君寶沒有履約,反而一個勁高興起來。

但仔細一聽,那腳步聲卻又不像,對方的呼吸也很淩亂,一共有兩個,其中一個甚至與常人無異,跟君寶綿綿悠長的呼吸聲天差地遠。

既然對方呼吸聲中透露的功力甚淺,七索也不怕是敵人,索性站在屋頂上大大方方地觀察。

柴房底下,兩個全身著黑衣、蒙臉露眼的身影似乎猶疑著什麽。

黑衣人一高一矮,高的想推開柴房門,矮的有些緊張。

“誰?來柴房做啥?”七索滿不在乎躍下,兩個黑影似乎嚇了一跳。

“七索!你怎麽漆得一身金啊!”矮黑衣人抓下面巾,大哭向前。

是紅中!

“紅中!我想你得緊!”七索心頭一震,緊緊抱著紅中。

此刻七索的呼吸終於紊亂。

高黑衣人也除下面巾,東張西望,指著柴房示意三人入內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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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內沒有蠟燭,七索只好點著星微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