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到了方丈每月施術緩穴的日子。

七索像往常一樣來到方丈的禪房外跪著,心中惴惴。

寺裏要求方丈莫要幫七索緩穴的聲浪越來越大,若方丈真沒品到要逼死自己好讓銅人陣大敞,吃得再飽恐怕也沒用。

七索打一清早就報到,一路跪到了中午吃飯,又跪到了黃昏群練,方丈都沒有踏出房門的跡象,七索耳聰目明,也沒聽見房間有絲毫聲響。

起先他以為方丈內力精純所以呼吸必定沉緩無聲,但跪到月亮都出來了,七索開始驚覺房間裏並沒有人。

“小師兄,請問方丈人呢?”七索張大嘴巴,看著打掃方丈房間的小沙彌一把推開房間。果然空無一人。

“方丈昨天便出寺雲遊去了。”小沙彌徑自走進房,七索大駭。

“雲遊?”七索壓抑著。

“說是要出外考察其他寺廟的建築風格與管理方針。”小沙彌說得拗口,語氣頗煩。

“考察!方丈可有說他什麽時候回來?”七索驚道。

“方丈要走便走,問這麽多做啥?沒的又惹方丈生氣。”小沙彌掃地,愛理不理的。

七索又驚又怕又想哭,但轉念一想,少林寺又不只我一個銅人,方丈除非打算一口氣無聲無息滅了十八銅人,否則不日便要回來的。

這麽一想,七索登時放下了半顆心,跑去廚房向子安要故事聽去。

隔天,方丈沒有回來。

到了後天,方丈還是不見人影。

到了第三天,七索滿身大汗驚醒,一個箭步沖到方丈禪房,只看見清晨灑掃的小沙彌,依舊不見方丈。

“不是吧!”七索叫得魂飛魄散。

“是啊!”小沙彌回得黯然銷魂。

七索趕緊跑去敲其他十七位銅人的房門,一一請教他們死穴必須緩解的時間,沒想到十七個答案如出一轍,七索的心如墮無底深海。

“方丈前些日子說我們乖,所以就一口氣緩了我們的穴道半年時間,耗竭了不少真氣呢,他還說緩了我們的穴後他好下山走走透透氣,他老人家是該歇歇了。”

“沒搞錯吧!那方丈有沒有多交代什麽?”

“沒啊,少林寺就是這樣子,有什麽好交代?”

“再給我用力想想!比如說自行緩穴的十大方法啦,或是……”

“啊,有了。”

“是不是關於我的啊!”

“方丈問我們喜歡吃什麽,他要從山下帶上來給我們。”

“就這樣?”

“方丈沒問你嗎?分你吃就是了。”

七索連慘叫都省下了。

第四個夜裏,七索感覺到體內有股霸道無比的真氣在亂竄著,這股真氣不屬於自己,倏忽往返各大穴道經脈之間,有時緩緩移動倒還好,靜靜打坐忍耐一下便過去了,但真氣經常邁開大步橫沖直撞,攪得七索五內翻騰。

“難道我就這麽死去?”七索酸苦道,真想走到廚房問子安那梁山好漢故事的最後結局,免得死有遺憾。

“不行,好歹也得試試,至多是死,難不成會死兩次?”七索觀想體內霸道真氣的運行,想用自己體內的先天真氣硬拼、銷融,但那霸道真氣毫無章法地隨處鼓蕩,根本無法追上。

真氣來到心口,心臟就疼得呼吸困難。

真氣來到肩胛,臂膀舉都舉不起來。

真氣轟至下腹,接著便是全身墮汗的心絞腸痛。

七索幾欲昏迷,真氣似乎快將自己的皮膚給脹破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眼睛突起,全身毛孔放大,快要滲出血來。

“走圓。”

一個聲音鉆進七索的耳裏。

七索神智迷迷糊糊,都什麽當口了還走圓?

“腦子放空,走圓,如同步履水井。”

那聲音細細密密地鉆進七索耳孔,卻又陰陽分明。

“那樣就不會死了嗎?”七索想這麽問,張開嘴巴卻痛得說不出話。

那聲音消失了,原本趴著的七索突然被一股溫和的風勁給提了起來。

“是,是,走圓。”於是七索依照神秘聲音的指示,想像腳下便是水井,開始快速繞圓。

七索的想法很簡單,他想將那股霸道真氣給搖散開來。鄉下人的無知就是這麽可怕。腳下這一繞,就繞了整整一個時辰,越繞越快,若是旁人看了定給旋得頭昏眼花。

“娘和了大牌才生下了我,沒這麽容易就送在你這一團鳥不啦唧的氣手上。”七索腦筋簡單,所以觀想起體內真氣運行的專注力強。

腳下越快,就越覺得體內真氣好像全縮進了丹田,死命地拉住脈位不讓甩出,四處亂竄的疼痛全壓到了下腹。自己這一瞎搞好像頗有道理。

天明了,七索兀自走著。身體像蒸籠似的,紅通通,直冒煙。

到了大中午,子安見廚房水槽快沒水了,於是跑來柴房問七索要,看見七索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子安喚了幾聲,七索仍舊睡得香甜,子安只好自己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