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過,當康新民做完百日之後,另外一件遺憾的事情卻發生了。

那是雙目俱瞽的康嫂竟然投井自盡了。

康嫂在自盡之前,猶在井邊的地上畫了兩個圈圈,圈圈的下方則畫了一道上弦月。

當展千舫和展千帆帶著忠兒及信兒趕來時,康嫂的遺體已經被撈上來,本置在井旁。

當時圍觀的人正紛紛揣測康嫂留下的啞謎,當展氏兄弟一出現,他們立刻簇擁而上,七嘴八舌地告訴展千帆和展千舫這樁事情。

展千舫和展千帆的眼中交識戚芒,他們走到康嫂的遺體旁,分別擁住附痛哭的忠兒和信兒,展千帆看著康嫂在地上屍體,便沉重的道:“會的,康嫂,我們會好好照顧這兩個孩子!”

對忠兒及信兒而言,展家船塢固然是他們兄弟的避風港,然而他們同時也體會到那個地方卻是展家兩位少主的暴風圈。

爭端的產生,沖突的引起,或許他們未必會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是他們卻親身感受到展毅臣的狂烈與展千帆的執著不時的翻湯出戰火驚雷,那份火爆的場面往往令他們魂飛魄散,不知所措。

不過,展氏父子在爭執時誠然激烈,相對的,他們父子之間的親和力也同樣教人震驚,尤其是當他們父子並肩作戰時,那股力量立刻風起雲湧,展現無遺,真所謂‘打架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且說第二年的三月初十

展毅臣領著兩個小孩至小孤山,那兒是斐雲璣的長眠之地,景色幽靜,青冢迎風,兩棵墓木並侍碑前,墓園的修十分樸素,一如斐雲璣生前所囑。

事責上,斐雲機原是主張火化的,然而展毅臣卻沒有同意她的這項請求。

有一回他夫妻二人,就為此事而起著小小爭議“我認為人死如燈滅,不須要在世間上留下任何痕跡,用一把熊熊的烈火,將一切燃燒成燼,豈不是乾乾凈凈,無牽無掛。”

“雲璣,原諒我,關於這一點我不能答應也不願答應,因為我要留一塊地,在那兒,埋葬我。”

斐雲璣頓了一下,輕聲道:“毅臣,我懂你的這片心,也感激你的這份情。不過,少年夫妻老來伴,我很抱歉不能與你共踐白首之盟,如果日後你遇到好的……。”

“雲璣。”展毅臣繃硬如雕像:“我不喜歡這個話題。”

斐雲璣輕輕一嘆:“好吧,毅臣,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橫豎我現在操這個心也沒有用,不過,另外有一件事兒,我卻請你無論如何也得依我。”

“你說!”

“我的後事不要張,我的墳丘不要大。”

“雲璣。”

“答應我,毅臣。”

“為什麽?”

“江湖兒女,草莽掙紮,能夠有親人收,不致於暴荒郊,就是最好的下場了,毅臣,我什麽東西都不留下,至少我要留下那個‘德’守。”

如今,展毅臣閉上眼睛……。

他的手觸摸石碑,感覺石碑的冰冷著他的掌心。

展千舫和展千帆站立在父親的身後,各自垂目冥思,父子三人分別沉緬在自己的回憶裏。另外在墓旁還垂立著忠兒和信兒,他們則謹肅的觀望展毅臣,展千舫和展千帆。

颼颼的冷風,送來輕悄悄的足音。

展氏父子轉身而望,一名中等身材,氣清神雋的中年人帶著一位年約弱冠卻末脫稚氣的少年,並肩走來,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名微駝的花甲老人。

“展伯伯,舫哥,帆哥。”

“全叔,裕聲。”

“世全,你帑裕聲去見伯父及伯母了?”

“家母與拙荊去海會寺進香了,家父念孫心切,催我帶裕聲回去讓他看看。”

來的這對父子即是九江“春生藥”的東家主人文世全與他的兒子文裕聲。

春生藥算得上是百年老店與展家船塢已有幾代的交情了,這一番不期邂逅,兩老在前邊走邊談,三個小的緊隨其後閑話家常,倒是忠兒和信兒在文家那位六十馀歲的老管家文留良面前唯有聽話的份兒。

當他們行至涼亭,展毅臣的目光漫不經心的瞥過山腳。旋即,他的眸光聽厲,招呼兩個兒子近。

“世全,待曾兒或許會有血戰,你們父子倆留在涼亭裏,千萬別出來。”

“怎麽了?”文世全吃驚的四下觀看!

展毅臣指向山腳,那兒有一群鬼鬼祟祟的人,道:“我認出那些江湖敗類,他們就是‘江南九蛇’。”

“江南九蛇?這名字挺耳熟的。”文世全驚訝著!

“當然耳熟。十多年前,你購進一批四川產的伍蓓子、川貝、枸杞,當歸等藥材時,由我承運至九江,那批藥材曾經在鄂北遭韌,所幸那樁事件有驚無險的安渡過去,那批藥材也順利保住了,而當年那一多作案的匪寇,就是‘江南九蛇’這九個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