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幹戈起(第2/4頁)

晏子期疾退數步,杏黃劍穗呼地後揚起來,淺藍道袍前胸被搖空綠劃破一個口子;而易蘭台身形一側,左手衣袖也被刺破了一個小孔。

他右手所執金明雪比原先佩劍略短了些,劍光流轉時畢竟還有不便之處,防護時到底被戈劍鋒掃中。

晏子期兩擊無效,並未追擊,他深吸一口氣,淡藍道袍無風自動,陡然拔身而起,月下剪影如孤鶴騰空,淒絕厲絕,雙手執幹戈如執長槍大戟,朝著易蘭台天靈直插下來!這一招實已有傷天地人和,晏子期輕功亦算得上十分出色,若有人輕功長於他,劍術卻不見得在他之上;若說劍術在他之上,輕功不如他,這一招亦是難破。

偏偏這一次,他遇上的是易蘭台。

這瞬息之間,易蘭台亦有考慮。這一式以他所學,雖然可破,但己方也需以殺招相對。這是兩敗俱傷之局,晏子期更要身受重傷。

這又何必?易蘭台暗嘆一聲。他定下主意,飄身而起,後發而先至,電光石火間已經與晏子期平行,驟然探出左手,將金明雪飛擲而出。

那柄短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月下看得分明。這時恰有人經過雁卿山腳下,看到這一幕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這邊易蘭台空出左手,兩根修長的手指搭在了幹戈劍上,劍刃上瞬息漾起一層冰霜。晏子期只覺一股清寒之力疾傳過來,他凝聚的內力如被冰針所刺,雖只散去些許,但這一劍的氣勢,卻是再發揮不出了。

易蘭台兩指止住他無雙無對的一劍,隨即飄然而下,是時金明雪尚未落地,他青袖一撩將其撈起,氣定神閑道:“晏先生,承讓。”

從表面看來,這一局似乎尚未分出勝負,但易蘭台方才若是加重幾分內力,同時再刺去一劍,又當如何?其實晏子期武功尚在葉雲生之上,但易葉二人乃是切磋,純為較量雙方劍藝。晏子期卻是一上來便是生死相搏,否則也不會敗得如此之快。

晏子期面上青白不定,過了半晌他終於開口道:“楓葉冷。”

易蘭台也詫異他見識廣博,竟能看出自家內功路數,答道:“是。”

晏子期冷笑道:“這是有名的邪派心法。”

易蘭台坦然道:“這又如何?”

他這般說,晏子期反而無言以對,冷笑一聲,甩袖便走。易蘭台看他背影,心中嘆息這位兵器譜榜眼雖然劍法出色,氣量卻未免小了些。

他靜悄悄回到客棧之中,易水、易山早已睡熟,以天子劍之輕功,自不會驚動他們。他自取水凈了手臉,也便睡下。

另一邊,三招落敗的晏子期回到客棧,憤怒、傷感、懊惱、不忿種種情緒攪在一起,直擾得他半夜不曾安眠。

他憑一把幹戈劍再興崆峒,“高山流水會子期”之名響徹江湖,何曾有過這等三招便即落敗的慘痛之局?心中一遍遍回想二人對決時的一招一式,越想越是憤慨,而這份憤慨,卻半是對人,半是對己。

他想到易蘭台先前兩招,果然是超凡脫俗的劍法;又想到他第三招時所使輕功,縱然自己素以輕功自詡,亦不得不承認天子劍實是在己之上。然而易蘭台最後所使的內勁……

——他竟以邪派武功勝我!

以晏子期之高傲,必然要承認他敗於易蘭台一事;可也正因這份高傲,他又不願,或者說不肯相信此事。易蘭台使出的楓葉冷內功便成了他抓住的稻草。不免想到:若易蘭台不用這邪派心法,他又能否勝我?

他心頭紛亂之時,恰逢崆峒派“高山流水”中的峻山道人趕來與他相會,峻山道人是他一手提拔,最善解晏子期心意,聽得此事便道:“用邪派心法之人怎會是正人君子?除去他也是理所應當,您說可是?”

晏子期道:“休得胡說。”手指下意識間扣緊幹戈劍柄。

心魔卻是從此已生。

次日上午,易蘭台換了一套竹葉青色的長衫,束一條如意絳,打扮就像個尋常讀書人。采風使是他正職,陽城臨近北疆,雖近邊境,卻向有富饒之稱。他不欲宣示自己身份,想先暗自查探一番。

主仆三人行走城中,見市面繁榮,景物昌盛,心中卻也贊嘆,易水指著街上一只肥頭大耳的白貓笑道:“單看這只貓,可見這城中富庶。”

易蘭台對仆從寬厚,因此兩人敢於隨意談論,易山便問:“怎講?”

易水道:“一只野貓也這般肥碩,可見此地居民生活必然不差。”

易山道:“原來如此,還是你仔細。”

易蘭台本來負著手聽他們說話,這時便笑道:“這不是野貓。”

兩人不解,易蘭台伸手撈起那只貓,輕輕托起它的下巴,兩人才見它頸上系了條細銀鏈,一枚花絲鑲嵌的寶石墜子隱在豐厚的皮毛中。

易水贊道:“公子好眼力。”